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居然怀了孩子。他记得,她的腰那么细,她的皮肤那么软,她身上的每一处都那么的精致,她美好得让他每次回忆起那件荒唐的事情来,都羞愧无比。尤其忆起那日药性催发之下,未经人事的她在痛苦地低喊,他却无视她疼痛的酣畅淋漓,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原本她是一个他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女子,她趾高气扬,她看人的时候永远不屑一顾,她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那些宠爱她的人,全都是当今世上最有权势最有本事的男人。可这样的一个姑娘,他却把她糟蹋了,还孕育了一个与他共同的孩子。
“楚七,你说他真的会死吗?”赵梓月突然问了一句,目光迟疑地望着夏初七。她没有说“他”是谁,可几乎下意识的,晏二鬼就知道她指的是他。这样的发现,令他心跳加速,突地滋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
“战场上的事儿,瞬息万变,谁又说得清?”夏初七声音幽然。
轻“哦”一下,赵梓月好久都没有说话,那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在桌角上抠了又抠,捏了又捏,咬着下唇似是考虑了好久,才慢慢地放下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问她:“若是他打仗死了,将来我孩儿知道我如此狠心,会不会不喜欢我?”
她狠心吗?夏初七知道,其实这不叫狠心。任何一个女子遭遇了这样的事,一时半刻都无法调整过来。可她没有说话,赵梓月在她眼里是一个孩子,但她要做母亲了,也必须是一个成熟的孩子,这种事得她自己去想明白。
“要不然……”低低的,赵梓月又说,“要不然这样好不好?等十九哥哥的大军开拔时,我偷偷带着孩儿去看他一眼好了。不是我看他,是让我孩儿看他……这样他要是死了,我也不算对不住我的孩儿了,你说对不对?”
“好,梓月,那就这样吧?我得走了。”
四十八个小时,已经用去了几个小时,夏初七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不管将来赵梓月与二鬼有没有未来,她不是上帝,不是月老,把该做的事情做了,该别离的人还得别离。
“那……好吧,二十九那天,我等你。”
二十九是大军开拔的日子。
夏初七撑着桌子站起来,冲她促狭的一笑,“先锋营会与粮草辎重先行,二十八就得出发,记好了日子啊?不过,我如果有事,不一定会来的。”说罢她起身看一眼二鬼,告辞往外走。
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仓促,从来没有穿过裙子的二鬼,脚刚迈出去,就被裙角绊住,一个踉跄扑倒,又踢到了一张凳子,脑袋重重撞在门楣上,裙子被凳子一勾,“啪”一声,就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殿中的人,全都惊诧失色。
可在一连串的“咚咚”声里,赵梓月却哈哈大笑起来。
“楚七,你这个婢女太好玩了,好好走路还能摔了……”
她向来喜欢捉弄人,见到别人出丑很高兴。可听着她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二鬼却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出了云月阁。他不敢大口出气,心里的紧张感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不想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他不怕死,却害怕他走了,她真的会带着他的孩子选了别人做驸马……或者等他死了,她会带着他的孩子孤独地了却一生。
“鬼哥,摔到哪儿了?”
看他躬着身子一阵喘气,夏初七担忧地问了一句。可二鬼没有抬头,更不敢再看身后的云月阁,好不容易才迸出几个字,“郡主,我太混蛋了……”
“还好吧,那只是一个意外。”
“不瞒您说,我后来回想过很多次……其实我……或许是可以克制的,我为什么就没有忍住呢?……殿下说得对,我就是该死……”
夏初七看着他喘息时青筋鼓胀的额头,苍白憔悴的脸,还有赤红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低低道:“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你先回去,被人看见不好。别忘了啊,答应我的事。”
二鬼没有回答,她慢慢地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有分寸。”
从宫中出来夏初七没有回诚国公府,而是绕道去了济世堂。
她有好些日子都没有见过顾阿娇了,今儿来买药见了面,才发现这姑娘似乎憔悴了不少,原本白嫩嫩的小脸上多了一些愁绪。说是与夏常没了下文之后,她舅家又为她说了一门亲事。但是她不喜欢,与家里人要死要活的僵持着。
时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敢于抗婚的女人,都是巾帼。夏初七心里佩服她,却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她说话。在济世堂里买好需要的药材,她拎着药包就去了丹凤街找李邈。
那里有一个宅院,是锦宫众人的临时居住地。
从松子坡回来之后,李邈就跟着傅成昊去了。那时为了化解与陈大牛之间的恩怨和危机,她不得已才承认自己是袁形认可的锦宫当家人。但江湖上的事儿就这样,话说出来就得认,不能当成放屁。如今的锦宫被陈大牛踩得七零八散,不管是为了死去的袁形,还是为了自己在松子坡的承诺,她都必须把锦宫的事儿办妥了。即便将来要离开,也得等到锦宫走上正轨。
看见她急急忙忙的进来,李邈第一句就问。
“你这是准备与人私奔?”
夏初七嘿嘿一乐,冲她翻了个白眼儿,“我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他走他的,关我屁事啊?”话刚说完,收到李邈不信任和鄙视的目光,她搓了搓手,只能无奈的叹息一下,承认了,“表姐,我今日来找你,是向你辞行的。”
李邈没有怀疑她辞行的“诚意”,只是目光略略一深。
“楚儿,你都想好了?”
“表姐……我对不住你……”夏初七有些内疚,拉着她的手,吭哧了几声,却很难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思。
她不能告诉椰,她与她的不一样。李邈仇深似海,不得不报。可她虽然也想报仇,也想替夏楚出气,也想替魏国公府和李府的人平反昭雪,但比起赵樽的安危,这些事情,都必须让路。
在这个世道,于她而言,再没有比赵樽更重要的东西了。赵樽说战场是鲜血是杀戮是坟场,夏初七虽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可也知道战场上的凶险和恐怖。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必须跟着他,保护他。
“表姐你生我气了?”见李邈板着脸没有说话,夏初七低下头偷瞄过去,又重重握紧她的手,“表姐,你可能会觉得我没出息,不配做夏家的女儿。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我只能告诉你,没了赵十九,就是让我做皇帝……我也不会开心。你能理解我吗?”
“楚儿……”拉她坐在椅子上,李邈与她相对着,语气沉沉地劝她,“我能理解你的心思,天下女子为了情爱,都是傻子。可战场上你能帮他多少?说不定你还会成为他的负累?你想过这些没有?”
“我不会的。”夏初七目光坚定,“我一定能帮他。”
她说完了,可李邈一直没有反应。
叹一口气,她弯了弯唇角,又缓和了语气,“表姐,我虽然决定要走,但你放心,咱们两家的大仇,我都记在心里。只要我楚七不死,平反翻案,收拾贱人都只在早晚。”
李邈的唇线抿得极紧,“你既然决定了,我也就不劝你了。”
“表姐……”想到离开京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夏初七弯着唇角,放软声音,“这场战打起来,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多多照顾自己。有一句话,我说了你不要怪。大仇虽然重要,可我以为,活着的人始终比死去的人更要紧。仇要报,但我们更应该活得好,那才是过世的亲人们期盼的。”
她这话有现代理念,说得难听点,也可以理解成是自私。时下的人重孝道重仁义,父母之仇不报,那仇恨可以压死一个人的神经。可她不是悲天悯人的圣者,她以为先保住活着的人,再来替死去的人报仇,那才是生存之道。
说了许多,她也不知道李邈究竟听进去了没有。只是看她对着阳光的脸色,似乎比往常更加苍白了几分。不论她说什么,李邈的嘴角都似乎含了一抹浅淡的失落,这让夏初七觉得丢下她一个人在京师不太厚道。
“楚儿,保重。”她笑。
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夏初七与她紧紧拥抱。
“你永远都是我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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