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登高看出张扬不爽,灰溜溜退了出去。
他这边刚走,挂职副市长王华昭走了进来,王华昭笑道:“张市长,怎么还不走,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努力?”
张扬看了看时间,可不是吗,已经五点二十了,他起身道:“刚跟登高同志聊了几句,没注意时间。”王华昭道:“我听他说了,咱们两人是邻居啊!”张扬笑了笑:“远亲不如近邻,走,我请你出去喝酒!”
王华昭倒也爽快,他点了点头道:“还是我请你吧,今天你第一天来,我是地主,理当我请!”
张扬洗了洗手,和王华昭一起出门,来到楼下的时候,王华昭让他等等,他去车棚把自己的飞鸽牌自行车推了出来。来到张扬面前,拍了拍车座道:“来,我带着你,张市长感受一下二等座的滋味!”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是步行算了,咱们也别走远,附近找家饭店喝点!”
王华昭想了想:“咱们住的家属院旁边就有个名叫陋食铭的小酒馆,菜的味道不错!”张扬道:“好!”
王华昭推着车子,张扬跟他并肩走出大门,走了没几步,听到后面传来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骑着红色的小金鸟越过他们,过不断的回头看,她忽然原地停下,惊喜道:“老同学,真的是你!”
张扬听到她这一嗓子倒是极为熟悉,马上联想起一个人一一丰泽市宣传部副部长,丰泽市电视台台长梁艳,梁艳解下口罩,果然是她,她和张扬常海心都是省党校的同学,学习期间相处还算融洽,不过张扬和她的见面机会并不多,这和张扬学习期上间长期外出有关。梁艳眉开眼笑,又和王华昭打了个招呼。张扬笑道:“梁大姐,你不是在电视台吗?”
梁艳道:“是啊!今天来市委宣传郜办事,前些日子就听说你要来丰泽当市长,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张扬遇到老同孕,也倍感亲切:“我是第一天来!”
梁艳道:“咱们别在这儿聊了,今晚我给你接风,王市长一起去!”在梁艳眼里,这个挂职的王副市长远不如张扬重要,事实上丰泽体制内也没人把王华昭当成一盘菜,他虽然分管旅游,连丰泽市旅游局长都不'搭理他。毕竟王华昭只是挂职两年,还有半年任期将满,以后和丰泽再无关系。
王华昭本想跟着一起去,可他的卯机响了起来,他抱歉的笑了笑:“等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张扬又慷慨的把手机递了过去,王华昭拿起张扬的手机走到一边接了电话,不一会儿满面笑容的回来了,他将手机还给张扬,歉然道:“张市长,梁台长,真是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丰泽了,今晚的火车,我得去按站!”梁艳热情邀请道:“接了她一起去吧!”
王华昭摇了摇头道:“不了,就不打扰了!”他翻身上了自行车,骑车向市委家属院而去。梁艳向张扬道:“你上来,我带着你!”
张扬看了看她那小金鸟,摇了摇头:“梁大姐,你饶了我吧,咱俩加起来就快三百斤了,这小金鸟根本受不住!”
梁艳格格笑了起来:“你是怕影响不好吧?
张扬心说咱俩差十多岁,我都能喊你姨了,有啥影响不好的?
梁艳指了指前面,推着小金鸟拐过街角,在市政府门前人来人往的毕竟太招眼,来到街备,梁艳从手袋中取出手机给丈夫杨峰打了个电话,杨峰正在下班的途中,让他们就在原地睾着,十分钟后赶到。
不到十分钟时间,杨峰就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赶到了这里,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司机侯二根。张扬看到人家这个柳集镇的镇长,派头可比他这个副市长强多了,馈长有专车坐,自己这个副市长只能靠双腿步行。
杨峰下了车很激动的伸出手去:“张市长,我这些日子都盼着您来呢!”梁艳瞪了丈夫一眼,她提醒道:“别在运儿,人来人往的!”杨峰道:“八珍辰!我这就让耿六准备!”梁艳道:“你们开车先过去,我先回趟家,把儿子送咱妈那去!杨峰点了点头。张扬道:“梁大姐,你把小侄子一起带过来就是!”梁艳笑道:“他读初中,还得做功课张扬上了汽车,杨峰让司机侯二根直接开车去八珍居,路上给八珍居的老板耿六打了电话,张扬趁着这个功夫,透过车窗欣赏着丰泽的市容,丰泽自然不能和江城相比,可是比起春阳城区面积要大上一倍,丰泽的道路宽阔,城区布局整洁,高楼大厦虽然不多,可是已经有了一些现代化城市的味道,对一个县级市来说算是不错了。
道路宽阔,车流不多,所以交通十分顺畅,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来到了位于市中心长江路的八珍居,杨峰先下了车,然后很客气的为张扬拉着车门,张扬笑道:“杨镰长,你这样我觉着自己都老了!”
杨今不好意识的笑了笑,他暗暗佩服老婆的远见卓识,当初在东江和张扬偶遇之时,梁艳就断言张扬日后一定会迅速上位,真是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张扬在东江兜了一圉之后,居然来到丰泽当了副市长。看看人家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三十四岁了还是一个馈长,人比人气死人啊!
八珍居的老板耿军,因为排行老六,年纪大的叫他耿六,年纪轻的叫他六哥,八珍居的伙计都叫他耿老板,至于真名反倒很少人知道了。杨峰之所以选择到这里吃饭,一是因为八珍居在丰泽很有名,菜的口味好,够档次,二是因为他和耿六是发
小,不过后来走的路不同,一个从政,一个经商。耿六穿着一身民初的长袍马褂,带着瓜皮小帽已经在八珍居的大门前候着了。
杨峰陪着张扬走了过去,笑道:“耿六,今晚我请贵客,你得把八珍给我上齐了!”
耿六不认识张扬,可看到杨峰对他如此恭敬,也猜到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他笑着把两人请入楼内,一楼大厅内二十多张桌子已经坐满了,气氛相当的热闹。
耿六为他们安排的是三楼,最西头的房间,这房间其实是他的办公室,因为房间都订满了,他只能把办公室给腾出来,里面有一张八仙桌,八把高背太师椅。靠北墙的地方还放着一张红木雕龙榻,这玩意儿可是个稀罕物,表面看起来应该有年头了。杨峰道:“好东西!”
耿六不无得意道:“我花了七万多从荆山淘来的,清末光绪年间的东西!”杨峰道:“过去地主老财躺在地上抽大烟用得!”
张扬过去看了看,他虽然对古董没怎么研究过,可他的眼力非同寻常,一眼就看出雕龙的部分应该新刻没有多久,仔细闻了闻,还有股子淡淡的油漆味儿,张扬道:“东西不对,应该没那么久年头!耿六笑得有些不好看了:“这位兄弟,你也懂收藏?”杨峰害怕耿六失礼,想要介绍。
张扬摇了摇头道:“不懂,不过我看这雕刻都是没多久,从刀痕能够看出,而且这件东西还带着新鲜的漆味儿!”
杨峰也凑了过去趴在红木雕龙榻上闻了闻,果然如张扬所说,再看耿六,已经向张扬竖起了拇指:“厉害,我本想考考杨馈长的,想不到被兄弟你识破了!”其实这雕龙榻只花子枢六千块钱。杨峰道:“你别信口胡说,这位是咱们……”张扬打断杨峰的话,向耿六伸出手去:“我是梁大姐的党校同学,
杨峰也是体制中打拼多年的f部,一听就知道张扬不想暴露身份,笑着补充道:“张扬,你嫂子的同学!”
耿六道:“自家兄弟,张老弟,快请坐,我马上吩咐厨房给你们上菜,今晚绝对让你吃得满意!”
耿六出门之后,杨峰摸出一盒卒衅;烟来,他给张扬上烟,张柽摆了摆手道:“我不抽烟!”
杨峰笑了笑,自己也没点,他把烟放在桌上:“我也很少抽,耿六是我的发小,这个人不错,和我多年的老朋友了!”张扬道:“看得出来,杨镇长,你每天都回市里住?”
杨峰点了点头道:“你梁大姐管得严,怕我一个人留在馈里犯错误,所以我每天都要驱车二十多公里上下班,我那司机,侯二根刚好是她外甥,他负责盯着我,苦不堪言啊,苦不堪言!”
张扬哈哈笑了起来,梁艳的泼辣他是亲眼见到过的,他们两口子肯定是阴盛阳衰,不过杨峰这天天公车来回,一个月得多少油谶「当初在东江张扬就感觉杨峰出手阔绰,今天看到他抽中华烟,西装也是名牌,看来这个馈长很有油水。
张扬意识到自己自从省纪委借调那一段之后,学会了从表面状况初步分析一个官员是清是贪,这应该算得上一个进步耿六带着一名美貌的服务员过来上菜,小妮子穿着开叉很高的旗袍,步履之间露出雪白的大腿,虽说稍嫌丰满了一些,不过走起路来前凸后翘,花枝乱颢,倒也十分的吸引眼球。
耿六介绍道:“卤牛肉、醉鸡、熏肠、脆豆腐这四道凉菜都是特色!两位喝点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梁艳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我带酒来了「耿六!今晚有碍蟹没有?我想吃!”
耿六笑道:“别人来了没有,嫂子来了一定有,不过,您答应帮我做的美食专题什么时候才能播出啊?”梁艳瞪了他一眼:“提条件是不?”“不敢,您把我扬哥靖胆子借我,我也不敢!”梁艳不屑的看了丈夫一眼:“他那胆子,还没芝麻大!”杨峰呵呵笑了起来,丝毫不介意老婆当中挖苦自己。耿六笑道:“醉蟹马上就来,你们先喝着,我就不打扰了!”
梁艳拿出两瓶飞天茅台来,张扬一看这酒不由得想起在东江杨卒误买假酒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一笑,杨峰两口子也笑了。梁艳道:“老同学,你放心,这酒肯定不假!”
张扬也不是馋酒,今天到丰泽来,实在是大别扭了,在他原有的印象中,丰泽无论经济发展水平还是城区规模,哪方面前要超出春阳,可实际看到的情况却让他大跌眼镜,他也喜欢清官,可是他更认为清廉不代表着必须冬艰苦朴素,必抵要把生活享受降低到最低点,想想中午的四菜一汤,张扬总觉着有点表面功夫的意思。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凉菜,看着杯中淡琥珀的酒色,张扬的内心感到一种温暖,有种从云端立足实地的感觉一一这才是生活。杨峰端起酒杯:“欢迎张市长到丰泽来!”张扬笑道:“我发现到了这里,咱们反倒生分了!”
梁艳笑道:“老同学,今非昔比,尊卑有别!能跟你坐在一起喝酒,我们两口子都是高攀了!”
张扬故意板起面孔道:“梁大姐,你再这么说,我这就走,以后咱们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
梁艳慌忙告罪道:“得,是我不对,那我还叫你老同学!”
张扬道:“这里又不是工作单位,你们称呼我张老弟,小张都行!”
杨峰嗫嚅了一下,无论是张老弟还是小张他都无法喊出口,憋了半天叫了声:“张主任!”梁艳在桌下踢了丈夫一脚,埋怨他不会说话,叫声张老弟也没啥,还能拉近和新任副市长的关系;自己这个男人真是窝囊,别人给他机会他都不会把握。
张扬心中暗笑,张主任就张主任吧,反正这中国的主任千千万万,谁也不知道他具体是谁。
服务小姐端上来一碟醉蟹,梁艳道:“咱们先吃菜,耿六人没什么文化,可菜做得却是极好,我们来了,让他亲自下厨,做那道特色菜!”她本想说出菜名,可没好意思说出口。服务员道:“手枪是吧!”
张扬有些诧异的瞪大7眼睛,他这几年走南闯北的,什么世面没见过,手枪这菜名可从来没听说过。那服务员笑着解释道:“就是驼掌烧牛毁!”杨峰笑道:“快去吧!”
服务员扭扭的去了,杨峰的目光追着她的腰臀而去,冷不防被梁艳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脸都白了,强忍着没有吭声。
这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张扬的眼睛,张扬笑着举杯道:“我得谢谢梁大姐和杨馈长的盛情款待!”梁艳笑道:“都匀己人,客气个啥!”三人同干了呐。
张扬过去了解到的丰泽和他看到的情况实在相差太远,现在他的感觉颇有些一头雾水,遇到梁艳两口子,刚好有了个答疑解惑的机会,几杯酒过去后,张扬道:“真是不来不知道,耒了丰泽,才知道市委市政府这么穷!”
梁艳道:“丰泽在江城所辖县市中,经济收入居于前列,可丰泽市委市政府办公楼是所有县市中最寒酸的一个,因为我们的沈书记不喜欢铺张浪费,他提倡艰苦朴素的作风。”
张扬道:“我虽然才来了一天,已经休会到了,办公室没有空调,副市长没有专车,没有专职秘书,招待上级领导四菜一汤,中午禁酒,办公室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寒酸这个词儿真是太贴切了!”
梁艳道:“这是咱们丰泽的一大怪,你想想,市委书记释步行上下班,还有谁敢坐专车……”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杨峰倒是诚实:“不瞒张主任,我坐的车是柳集馈钛白粉厂的,厂长是我老同学!”张扬心说这就是变相的贪污受贿,看来杨峰不是什么好鸟。
梁艳替丈夫遮掩道:“其实咱们丰泽十六个馈,哪个馈长都有车坐,公家的车不敢坐,总有办法想出名目!老同学,我们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这么说的,你可别把我们当成贪官污吏了啊!”
张扬笑道:“怎么会,梁大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对了,你刚说丰泽一大怪,还有什么怪事?”梁艳道:“这第二大怪就是警察多,贼比警察还多!”张扬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又是怎么回事儿?”
梁艳道:“警察都有一定的编制,谁也不能乱来,可联防就没有限制了,丰泽市无论特警还是交警全都有编外人员,这些人也拿固定工资,工交不多奖金不少!大街上都穿着警服,分不清谁是真警察,谁是假警察,可警察年年增多,这贼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小偷小摸的多了,拦路抢劫的也多了。”
张扬道:“这不是乱来吗!”联想起荣踽飞这次过来了解丰泽金店被连抢两次的事情,更觉着丰泽的治安有问题。不禁道:“公安局长是管什么吃的?”杨峰道:“公安局长起国栋是沈书记的小舅子!”张扬一听这里头肯定有文章,他又道:“还有什么怪事?”
梁艳喝了点酒,胆子明显大了,她又道:“还有一怪,就是沈书记铁面无私,事必躬亲!挑选干部必须要亲自考察,如果他不满意,这些f部很难获得任用,就是侥幸得到任用,以后也很难获得提升。”
张扬内心一怔,梁艳这句话明显带眷对市委书记沈庆华的不满,他微笑道:“沈书记这么强势?”
梁艳点了点头:“反正你在丰泽做官,千万别得罪沈书记,得罪了沈书记,无论你有多大能耐,在丰泽一样寸步难行。”
张扬从梁艳两口子这里得到的信息,和他过去听到的又有所不同,难道是梁艳两口子因为仕途不得意,而记恨沈庆华?
杨峰觉着老婆说得有些过了,他举杯道:“张老弟……咱们不谈政治,喝酒,喝酒!”几杯酒下肚,他也敢喊张扬张老弟了。
耿六端着他的拿手菜走了进来:“各位贵客,请品尝小店的拿手好菜一一手枪!”
驼掌烩牛鞭,耿六做的这道拿手菜不由得让张扬想起当初在春阳驻京办,利用宫廷秘制壮阳药膳让农家小院顾客盈门的情景来。这耿六也是一个人才,居然能给这道菜起了一个手枪的名字,驼掌牛鞭倒也贴切,至于另外一层含义就不言自明了。
今晚梁艳言语中流露出对市委书记沈庆华的不满,张扬对她的话抱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的观点,在这个世界上做官,不管你立志做清官还是贪官都会得罪人,在q前的体制环境下,或者前者得罪的人还要更多一点。从梁艳两口子阔绰的出手,滋润的小日子来看,他们应该和清廉两个字挨不上,张扬虽说对沈庆华那种过度的清廉并不赞同,可对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国家蛀虫更是反感,可随着他在体制中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张大官人已经不走过去的嫉恶如仇,啥叫境界?境界就是哪怕内心嫉恶如仇,表面也要随波逐流,糖衣我照扒不误,炮弹有多少老子给你扔回去多少。有了这样的心态,张大官人自然就能够做到风波不惊了。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他们结束了当天的晚宴,当晚的气氛和谐融洽,可离开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不顺心的事儿,梁艳停在门口的小金鸟不翼而飞了,当时小金鸟还是都市里的一道风景线,不知赢得了多少的回头率,三千多块呢,梁艳当时心疼的就尖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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