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柏德口中,杨皓听到一个大瓜。
原来他这便宜爹与大伯杨昌德、三叔杨芳德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杨柏德其实是他死去的便宜爷爷与一个妾生的,是妾生子。
那个妾,也就是杨皓真正的便宜祖母,是确实经过曾父母同意,也给祖母行过妾礼的。
只不过杨皓便宜祖父在外读书,将便宜祖母带在身边。生下杨柏德时难产死了。
便宜祖父就将便宜爹记在正妻名下。如今时过境迁,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虽然杨柏德是妾生子,但记在正妻名下,也就成了言正名顺的嫡子。所以分家产的时候,也要按照嫡子分。
大概也正是因为不忿,杨昌德才会刚当上族长就将他从族谱划掉了名字。
因为儿子一辈大了,也是要分家产的。杨柏德一家少了一个儿子,也就要少分一些。
杨柏德恨恨说:“为父也看不上那点家产。他若直接说不分给你,我也没二话。可他如此做,分明是要刺我心剐我肉。你娘身体本就不好,听说你被出族,急怒之下当场就吐了血。没过半年就去了。”
杨皓了然了:“原来如今他要阻止我重入族谱,也是为了气爹你啊?”
“哼。他所图可不只这些。”杨柏德冷笑说。“你若是入籍我们家,那你带回来的资财,也就要全部记在我们家了。”
“那对他有何好处?”
“他自然有好处。”杨柏德沉声说。“父母在,儿女不得别籍异财。你那些资财就要记在为父名下。为父一直在族中嫡支,若是有了资财,总要捐出不少充足族产。不然族人嫉恨。如今你是单门独户,重新入族谱,算是续亲。还没听说过,宗族要向续亲的族亲要钱财的。”
当然,如果是求着入族的,少不得主动奉上财物,以求被族人认同。
但如杨皓却不存在那样的情况。
本来杨柏德在杨昌德那里发飙,只是做个姿态。想着少拿一点出来就少拿一点。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儿子是立了功回来的,得了朝廷赏赐。又有那么多资财。
各个族亲大概都等着他入了族谱后,好提振宗族名声,也可以跟着杨皓得些好处。
主动权,尽在他们手中了。
杨柏德说:“若是他们还想拿捏。那你便当真自立一宗。反正,你也有了这个资格。”
最主要是,五丰杨氏,也不是什么望门大族。对如今的杨皓,也没有什么好处了。
只要在新族谱上写上一句“出自鄠县五丰村杨氏”。那就是还承认五丰杨氏子弟。就不算是背典忘宗。
至于宗族认不认,那根本没关系。他们也不敢明着否认。
毕竟杨皓确实没说谎,而且是从道籍转归民籍的。这事别人也没地说嘴。
“实在不行。自为父起自立一宗。谅他们也没话说。”
而杨家大房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杨昌德听了面色大变,让人去县里打探消息。
结果得到的消息,确实如传的那样。
村子西边的那些不适合开荒的地,确实全部划给杨皓了。而且是朝廷下公文,直接赏赐的。
甚至还注明了,不算入授田之列。
大概也是知道那不是好田地。
杨昌德摔了东西,狠狠说:“当初两批官差进村。一次打探消息,一次划荒地……我早该想到的。”
“爹,那如何是好。若是小六真自行立宗,族人恐怕要不满了!”
“不满便让他们不满。要另立宗门的又不是我。”
杨昌德也知道自己就是关上门说这么一句。
他是族长,如此出息的子弟要认祖归宗,结果却愤而立宗。不是他的错也是他的不对。
难道说是杨皓不对,还是说杨柏德不对?
人家早将姿势做足了。
现在还逐家逐户送礼,这认亲显得多真诚啊?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亲族,不知有多少族盼着能抱大腿呢。
就算真是杨皓不对,族亲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也会倾向他。谁让他能带来好处?
一时之间,杨昌德没了主意。
杨柏德可不管他,饭照吃,觉照睡。
这天,天刚蒙蒙亮,杨皓就醒了。
没办法睡更多。
没啥娱乐,连可以看的书都不多一本。他只能早早睡了。
早睡,自然早醒。
洗漱后,也没有正经的早餐,不过吃些点心。
时间差不多了,去上房给父母请安——入乡随俗,这套路得做完整。
请安时,杨柏德跟他说:“稍候,里长会来给你办授田。你可想好了要那个地块?”
杨皓回到五丰村也有三四天了。这两天也转悠一圈。
其实五丰村已经没有什么空地了。
只在村西有一些看着似乎还能开垦的荒地。
“儿子看着,觉得鹤涌口那块荒地还不错。”
“那里啊?”杨柏德皱眉。“那里地势高,又是荒地,开垦费力耗时不说。开出也要养好些年才能变成熟地。且离崂水又远,难以引水。你确定要那处。”
杨皓说那里,距家里倒是很近。只是那里不仅是荒地,在荒地中也是最差那种。有一些杂木,多石头。
“除那里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地。只得将就要了。而且那里与朝廷赐给我的那片地连在一起。也好打理。”
杨柏德虽不满意,却也知道他说得没错。五丰村荒地早分完了。这些年虽然没有流民,老人不多,新增丁男却不少。早已经没有空余的地。
剩下都是山坡荒地,多贫瘠。那些荒地用来授田,虽说荒地按宽乡标准分,而且分口田更要在按轮作地再翻倍。但依然没人愿意要。
新增丁口在没有空余田地时,宁愿租别人的田地,或者给人做长工,也不愿意要那些荒地。
“那就这样吧。除此之外,你刚落户,照例是要给宅地的。左侧那块地皮也够大。”
如果杨皓没立户,是不能授田的。不立户,回到五丰村落户,就要入杨柏德的户籍。而朝廷授田有规定,十八以上的丁男,可授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分口田。
狭乡要减半,如果从事工商业,永业田不给,分口田再减半。
鄠县属于狭乡,所以刚十八周岁的丁男杨皓,可以授永业田十亩,分口田四十亩。
不过那个数字是上限,而不是说必须要分那么多。
通常来说,授田是分已经开荒好的地。永业田死后不收回,但分口田在六十岁之后要收回一半,死后全部收回。
这些收回的分口田,用于授给村中新丁男作为永业田和分口田。分多少,还要看空闲田地的存量。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规定:如果家中已有田亩数,已经超过家中丁口应授数量,新增丁口不予授田。
杨柏德是地主,家中在附近几个村子共有田地一千三百多亩。
如今加上杨皓,也不过三个丁口,家中人均田亩超过应授田亩数。
所以,如果杨皓入杨柏德户籍,是没资格受田的。
现在他立了单户,杨柏德的财产暂时与他无关。
朝廷赐给他的荒地,是真正的荒地。在现在的人看来,没开垦的价值。
所以在赐地时,在文书上注明了那不算入授田。所以他还没有田地,官府就要给他授田。
现在他愿意要荒地,那村里可以分给他二十亩的永业田,和一百六十亩分口田。
听着数量,他是赚了。
但是实际上呢?开荒要成本,开好了荒,他一个人绝对是种不了那么多的。
如果不请人,想要打理好刚开垦出来的荒地,最多只能打理二三十亩。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成熟地。
就算是养成是熟地。按照这个时代的条件,积肥很少。那些荒地养熟了也大多是下田。种植下田,下的功夫可能更多。收成反而更少。
那样的田地,想赁出去也没人要。
为何?
鄠县多种植小麦。
如今小麦都是自留种,发芽率能有百分六十就不错了。那一亩要三十多斤的种子。
这时候的小麦亩产,上田也不过两百余斤。
像杨皓说的那里,没水灌溉,距离水源又远。风调雨顺还好,费心费力种一年,亩产应该百余斤。
如果雨天少一丁点,你肯卖死力挑水,又能挑多少?
那里距离崂水有三里多地。
至于荒地多给,是因为真正的荒地其实很少。只要之前是耕作过的,只是人逃了,丢荒了,那也是不会算作荒地。
那些好地都已经被人占了。
现在,他多分的主要是分口田。
分口田老了死了都要收回去。等杨皓开出来,到了六十岁,那些田地大概也养肥了。正好收回去。
所以这个授田法,最终便宜的其实还是朝廷。
不过杨皓是心里有计较,才会选那里。
他暂时也没说自己的打算。
只不过宅地的话,却不打算要旁边那块。
“爹,你说过官府给给分一亩两分的宅地。左侧的那块确实够了。只是我想要自己再买一些。日后扩建也有地方。”
杨柏德看了他一会,叹口气说:“你自己拿主意吧。”
这儿子回来了,虽然表现得挺亲近,但实际跟家里人却还不是真的很亲。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是骨肉分离十几年。
且这儿子离家时,实际上不过三岁。与家人能有多亲?
他也不过于担心,既然儿子愿意试着亲近见人,以后慢慢处着总会亲和起来。
正是明白,杨柏德知道儿子在回到村中之前就自己立了户,也没说一句话:“你想要哪里?要多大。我去跟里长说。”
“我看中了鹤涌坛。那里有个山坳,地势还算合适,且风水也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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