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激战至此,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薛荣都已感到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凉,虽说还没有做详细的战损统计,单看前方作战兵团长一个接一个的求援回报,就可判断出来,己方的伤亡甚巨。
天色已然大黑,即便薛荣心有不甘,此时也无法再坚持打下去,他暗叹口气,风军果然非同寻常,与己方以往所碰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同,只二十万人,却硬是顶住了己方四十万大军的强攻,真是厉害啊!
在川军的战术和理念当中,根本就不存在三倍于敌方能强行攻城拔寨的概念,因为川军的大型攻城武器太强大,往往将士们还未列阵向前推进,仅仅动用攻城武器就把守军打击的伤亡惨重,防线崩溃。
不过这次对阵风军,川军的大型攻城武器虽然仍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效果,甚至连风军的气势都没有被打压下去。
薛荣暗暗摇头,他转头问身边的何如水、金卓二人道:“我军可否连夜攻营?”
他这么问,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现在想要退兵了,只不过是自己不好开口。何如水和金卓也不认为己方现在还应继续打下去,听薛荣这么问,二人正好顺着他的话说道:“将军,入夜作战,于我军不利,将士们鏖战一天,也需要休息,我军不如暂且收兵,等到明日再战!”
薛荣大点其头,把头又转向另一边,问一名脸色蜡黄、面无表情的川将道:“覃将军,你的意思呢?”
这名死气沉沉、一脸病态的川将名叫覃辉,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年岁,只是兵团长头衔,但身份却不简单,他这个兵团长可是血卫营的兵团长,和风国的程锦有相识之处,见官大三级,即便是上将军薛荣对他也客气有加。
血卫营算是川军的成员之一,但它却是接受川王肖轩的直接指挥,薛荣这位上将军还管不到血卫营的头上,恰恰相反,由于血卫营是川王身边的人,薛荣还得常常征询覃辉的意见,省得他以后偷偷跑到大王面前去告自己的刁状。
听闻薛荣的发问,覃辉连声都没吭一下,眼珠子也没向他那边转动一下,完全是不理不睬。
对于他这般无礼的态度,薛荣早就习以为常,淡然一笑,说道:“既然覃将军也不反对,那我军就暂且收兵吧!”说着话,他又对身后的传令兵道:“鸣金,收兵!”
随着薛荣一声令下,川军阵营里铜锣声连续响起,正在前方作战的川军将士们听闻金鸣声,纷纷停止了进攻,列好战阵,有条不紊地向后撤退。
川军的撤退井然有序,即有盾阵做殿后,又有弓箭手做掩护,不会给敌人留出趁机追杀的空档。当然,此时的风军也根本没打算去追杀他们,看到川军撤退,刚才还在战场上生龙活虎的风军将士们一瞬间像是被抽干力气似的,纷纷坐到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呼哧呼哧大口喘粗气的力气。
一天的激战到此总算告一段落,无论对风军还是对川军而言,这都是一场他们不想再经历的鏖战。很快,双方作完各自的战损统计。
作为进攻的一方,川军的伤亡在五万左右,而防守一方的风军伤亡也超过了四万人,双方的战损可谓是半斤八两,谁都没有占到明显的便宜。
接下来,双方开始打扫战场,风军也趁此机会把破损的寨墙一一进行修补。此时,川军的收尸队上阵,打着白旗,一直跑到风军大营前,收拢着川军阵亡将士的尸体。
也直到这时,双方的军兵们即便近在咫尺亦能和平相处。风军士卒顺着寨墙的破口,把死在己方营内的川军尸体相继抬出,外面的川军士卒默默地接过尸体,装到车上,如果在营外看到有风军将士的尸体,他们也会通过寨墙的破口将其抬回给营内的风军。
不管在战场上双方拼杀得有多么惨烈,但死者为大,阵亡英烈们尸首也不应曝露在外,对死者的尊重,是双方将士们心照不宣的。
大营内外,双方的收尸队人员众多,但整个场面却是沉默无声,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所有的人都已麻木,只是在机械性地做着搬运尸体的动作。
风营中军帐内。以唐寅为首的风将们皆在,有些人身上还缠着绷带。一场激战下来,己方阵亡一万多人,伤者两万多,损失不小,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越来越艰苦。
人们心情沉重,帐内的气氛也显得很压抑。唐寅看向梁启和子缨,问道:“两位,你二人可还认为我军能顶得住川军?”
梁启和子缨面色一正,说道:“大王,我军现在应在营内布防,等到川军再攻破我营寨墙时,我军将士们也好能有个依仗!”
“说来说去,你二人还是认为我军应死守营寨!”
“是的,大王,只要我军将士上下一心,必能挫败敌军的攻势。”梁启和子缨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是你二人不要忘了,今日进攻的只是川军,还有二十万的桓军没有上阵呢!”唐寅幽幽说道。
梁启问道:“那依大王之见呢?”
唐寅说道:“放弃营寨,出动退出,然后以运动战与川桓两军做周旋,拖住敌人。”
梁启和子缨连连点头,说道:“大王之见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那是我军实在守不住营寨的最终之策,现在川桓联军还无法攻占我军大营,我军应可做死守。”
唐寅沉吟片刻,喃喃说道:“死守营寨,终究不是个良策,若是……我军今夜偷袭敌营如何?”
顿了一下,他又接道:“今日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川军定不会料到我军敢主动偷营,必然疏于防范……”
没等唐寅说完,子缨的脑袋已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声说道:“若是对付寻常的敌人,偷营战术或许还会有效,但川军的统帅是老将薛荣,此人身经百战,精于谋算,不会不防我军的偷营战术。”
唐寅眯缝起眼睛,反问道:“难道我军现在除了死守营寨外,就再没有其它的良策了?”
子缨一笑,说道:“我军的良策就是等,等玉、安两军攻占安阳和丰阳,只要玉军和安军成功攻占这两座城邑,便可直接威胁到怀阳,到时急的不再是我们,而是川桓二军了,后勤补给路线的安全与否关系到全军将士的生死存亡,川桓二军绝不会坐视不理,必然分兵去救,到那时便是我军反击的好机会。”
唐寅的眉头拧成个疙瘩,说道:“那还要等上好几日呢!”
“所以说这几天我军得拼尽全力,死守大营,若是实在守不住,方可采用大王的策略,主动撤退,利用我军的速度和川军打一场运动战!”梁启接道。
见梁启和子缨都已经做好了打算,唐寅不再争辩,深吸口气,说道:“好吧!还是按你二人的意思办吧!”
“大王英明!”梁启和子缨双双拱手施礼,唐寅苦笑,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向众将说道:“若无它事,诸位都回去休息吧!”
众将齐齐告退,离开中军帐,唐寅坐在那里没有动。他心中明镜似的,虽然今天己方勉强把川军顶住了,但川军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明日仍会来大举进攻,甚至进攻的强度比今天还要凶猛,自己麾下的这些将士们最终能存活下来多少人,他心里也没底。
又在中军帐内坐了好一会,唐寅才站起身形,拖着疲惫的身躯,向自己的寝帐走去。
他刚进到自己的寝帐中,便见到殷柔和灵霜双双迎了过来,看到她二人,唐寅脸上的倦态一扫而光,硬是露出笑容,问道:“这么晚了,你俩怎么还没去休息?”
灵霜没有马上应话,殷柔愁眉不展地说道:“寅,听说今天的仗打得很艰苦?”
“艰苦倒还谈不上,敌军的攻势颇为凶狠倒是真的。”怕她担心,唐寅的语气故作轻松,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见殷柔还要追问,唐寅笑道:“如果敌军真的难以应付,我怎还会让柔儿继续留在营内,早派人送你出营了。”
听他这么说,殷柔多少安心了一些,她拉着唐寅的衣袖,关切地说道:“川军不比别国的军队,你要多加小心啊!”
唐寅含笑拍了拍殷柔的小手,柔声说道:“我知道,柔儿不必为我担心。”说着,他又看向灵霜,道:“王妹送公主回寝帐休息吧!”
殷柔还不想走,想留下来多陪唐寅一会,灵霜倒是明白事理,对殷柔说道:“王兄已经辛苦了一天,明日可能还会有战事,就让王兄早些休息吧!”
听闻这话,殷柔才恋恋不舍地随灵霜走出唐寅的寝帐。
等她二人离开,唐寅一头倒在床榻上,感觉浑身的骨头、肌肉没有一处是不酸疼的,今天他几乎都没做过休息,一直在与川军激战。
唐寅想到了趁夜偷营的战术,不过被梁启和子缨所制止,巧合的是,对面的薛荣也想到了这个战术,而且还悄然施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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