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撕裂厚厚的云层,将自光和热,毫无保留的洒在洁白的雪原上,春的脚步,随着风吹过了长城,跨过阴山,终于落在了茫茫草原与沙漠之中。
冒顿掀开金顶王帐,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感受着依旧有些刺骨的寒风,脸上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是时候了!”
口中喃喃自语的同时,目光如鹰隼一般眺望着遥远处阴山的朦胧身影,其中的仇恨、贪婪与暴虐毫不掩饰。
“戾!”
口中打了个呼哨,顿时天空中便有啸声回复,只见在十分雄壮的身躯上,胡乱披着一件皮裘的冒顿,将右手平伸,旋即便有一道黑影自天空而落,准准的停在了他的右臂之上。
大草原上人尽皆知,冒顿大单于有三件事情最值得骄傲。
第一便是他有一个称得起是草原上明珠中的明珠的阏氏。
第二便是他那匹从遥远的西方掳掠来的汗血宝马。
而第三,便是停在他手臂上的这只苍鹰了,这只苍鹰,已经被他训练的通了人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的第三只眼睛。
也正是因为有这三样宝贝的存在,冒顿大单于,才能够以惊人的速度统一大草原。
“大单于,右贤王可是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身后郭傀充满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冒顿微微皱眉,这样的事情有些不正常。
“郭先生在担心什么?难道死了皇帝和大将军的秦人,还能悄无声息的吃掉挛鞮衍拏的二十万大军?若真如此,我们也不用打了,直接远远的逃到沙漠里吃沙子算了。”
“大单于,万万不可轻视秦人啊!!”
“郭先生,无需担心,我心中自然有数,我不是已经按照你的计策,让左贤往去攻占河西了么,我已经有些期待,当秦人们发现自己的身后突然有大匈奴的战士,从天而降的时候,脸上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了!”
听到这里,郭傀那干瘪的老脸上,也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于秦,对于李信,他实在是恨到了骨子里!
“须卜当!须卜当!人呢!”
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再次看了一眼郭傀,冒顿转过身,就用左手把鞭子抽的劈啪作响,口中则是高声胡喝着自己的左大当户。
“大单于我在呢!我在呢!”
声音落下,连绵不绝的营帐之中,立时便有一个憨直高亢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一个匈奴汉子,打着赤膊,光着大脚,腰里围着皮革,掀开营帐便冲了出来。
而在他身后的营帐内,还有女人传出的阵阵惊呼。
“混账东西!你也不怕把你那东西冻掉了!”
冒顿指着须卜当空荡荡的下身笑骂了一声,旋即一挥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左大当户,去,传我的单于令,让王庭的大月氏人、林胡人、东胡人、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部落,统统收拾行装做好准备。
而同样也传令我们大匈奴的战士们,只要河流一解冻,我的王庭,就要向阴山以南驻扎,届时我要大匈奴的铁蹄,重新踏遍河南地的每一处角落,杀死每一个能够看到的秦朝男人!”
说着,冒顿单于鼻翼发出一阵轻哼,“须卜当,你不是喜欢女人么?秦朝女人的滋味如何,便不用我说了罢!”
看着眼前这对君臣充满野蛮血腥与残忍的对话,身后的郭傀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他的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尸山血海,凌辱虐杀与遍地疮痍。
这让这位曾经的大燕太傅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他眼底的软弱便消失不见,这样的事情,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他发誓要覆灭的秦人!
“大单于!老夫有一物,只要能够造出来,对于日后踏破长城,绝对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边说着,郭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羊皮,冒顿伸手接过,甚至不用打开他都知道其中是什么东西。
这羊皮卷中的内容,便是曾经燕国所有器械与炼铁之法的密录,冒顿对于它,可是眼红了不知多久了!
“好!郭先生,你今日能够将此物交于我,来日,我必百倍回报与你!”
………
为了灭秦复国,郭傀将大燕的冶铁、器械等诸般战法密录,交给了冒顿,心中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但却绝不后悔。
而同样的为了灭秦,一位阴谋家、纵横家,天底下另一个老阴比蒯彻,则同样谋划着,如何让这大秦的天下,崩溃的更加迅猛一些。
最终,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代郡,放到了武城候王离的身上。
于是在三月份的尾巴尖上,代地的寒风悄然退去,春风渐起的日子里,一位面目被纱冠遮住的相士走入了代郡郡治。
“侯爷!最近代县里来了一个相士,整日里为人批命算天,在代郡之中,已然有了不小的名气。”
“嗯?”
听到这里,王离眉头一皱,旋即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公务军报。
自打月余前,率军镇压代地,王离便忙的脚不沾地。
代郡本就苦寒,在经过反秦风波之后,自然闹得人心离散,纵使他来到此地,按照“长公子”临走前告诉他的,严格执行杀一批、关一批、笼络一批的计策,但直到如今却依旧民生凋敝,人心难聚。
别的不说,这偌大的代地,荒芜的田野,便不知有多少,而错过了春耕,来年又不知道得有多少黔首会被饿死。
“混账东西,还是先帝坑杀的方术士不够多,现如今居然敢趁着天下大乱,又出来搅风搅雨!
叶离,你带着手下的军士,去抓捕那相士,投入大狱,改日刑杀,以儆效尤。
同时,将本郡六百石以上官吏给本候找来!”
王离话音一落,顿时站在身后,衣甲俱全的叶氏离便轰然应诺,当即要领命而去。
可就在这时,有军士前来回报,说是门外有一人持着皇帝符节,前来求见。
“皇帝符节!?胡亥这厮,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眼底有杀气与不耐闪过,长身而起,朝着门外走去,然而当他见到那以纱冠遮住面容的相士之时,脸上不由的显出了极为荒谬的表情。
“皇帝符节,女相师,你是许堔?”
结合传言,王离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位曾经在关中咸阳,闹出天大动静的女相师。
当时据他的谍者说,那“亡秦者胡,兴秦者高”的童谣,正是这许堔之手段谋划。
“不错!正是妾身!”
如同春风摇铃一般的清脆女声,传入耳中,众人闻之眼底顿时有期待的神色闪过,[笔趣岛 www.biqudao.info]而许堔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抬起纤细洁白的手腕,便摘下了头上的纱冠。
立时,一张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面孔,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一时间军士兵丁,看的眼睛都有些发直,其中唯有叶离很快回过神来,旋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然而让许堔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听武城候王离冷笑一声,甚至没有在自己的花容月貌上多看一眼,而是淡定无比的一挥手,同时大声喝到,“左右,与本候拿下这个妖女,咸阳的陛下早有旨意,若是能将此人送往咸阳宫,便是立下不世之功!”
“你!”
许堔见此,一时间愕然无比,在这之前她可从未遇到过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往往只要自己露出真容,便能够将天下的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而正是靠着这张面孔,自己才得以从戒备森严的关中逃了出来。
“你什么你?妖言惑众更兼狐媚惑主,若非你是咸阳里那陛下点名要的人,否则本候今日,便能将你当众枭首!”
天可怜见,专门来到代郡,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许堔,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的,被王离这个钢铁直男直接擒拿。
眼看着就要被他拖走,许堔却是依旧不慌不忙的朝着王离说道,“武城候,我从咸阳中得知了二世皇帝的一个大秘密,你若是肯听我一言,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哦?是什么秘密?”钢铁直男王离一笑,旋即挥手止住军士的动作。
许堔见此,自然示意王离此处人多嘴杂,不宜当众说出,但岂料王离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便是摆出了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显然,这位武城候是根本不信自己,无法之下,许堔只能咬碎银牙,张口便是一句自认为石破天惊的话语,“武城候,你可知道,如今坐在咸阳宫中的二世皇帝,其皇位的来路,根本就不正,乃是矫诏得来,若非如此,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公子扶苏才对!”
………
纵然许堔自以为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但最后还是十分憋屈的被拖走了,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完之后,无论府中军士、那个主簿叶离,还是武城候本人,都做出了一幅“理所应当”的模样。
且不说被抓住下狱,只待合适时机就要送往咸阳的许堔如何,现如今整个咸阳城内,却是充满了浓浓的恐慌。
起因,乃是丞相李斯给二世皇帝的一封上表。
奏疏之中,他先是详细的罗列了自公子高起至西乞百里终,秦军出关剿匪以来,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胜仗与败仗,而在奏疏的最后,赫然是此次西乞百里大败的军报。
看到这样的军报,二世皇帝本来因为郎中令所奏北地秦军打的胜仗的好心情,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怒之下,甚至当场就想着赵高拟旨,将李斯抓捕下狱,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奏疏末尾之时,胡亥却是不由的惊恐交加。
无他,在奏疏的最后,李斯一是再次提出,要担负所有罪名,任由皇帝处置,而第二,则是上表皇帝,请令武城候南下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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