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宅院并不属于已死的长公子扶苏,而是属于王氏的一间宅邸,早在扶苏新死之时,无论胡亥、赵高甚至李斯,都在这府邸之畔,安插了大量的人手。
然而数月下来,北疆王离非但没有异动,反倒是发起大军一心扑在了剿灭匈奴的事业上。
并且每每传回捷报,也让李斯赵高减缓了许多压力。
再加上两人明白山东六国的真实情况,人手本就捉襟见肘,于是这才将监视这孤儿寡母的人手渐渐撤走,于是这府邸就变成了这副无人问津的模样。
“总算主母与两位小公孙没有受到凌辱。”
暗叹一声,全做聊胜于无,跟着侍女行了片刻,便即来到正堂,朝内望去,就见一位甚是年轻貌美的妇人,穿着朴素的衣裳,脸上带着有些纠结的表情,正坐在堂中等着自己。
“是王离让你来的?”
长公子夫人,王氏女妗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满脸胡须的黔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夫人,且看此信,看完之后便全都明白了。”
陈平没有绕圈子,从怀中拿出了一封贴肉收藏的书帛,内中自然便是方.套娃.晓,绞尽脑汁所成的手书。
王妗观看书信的速度十分快,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目露惊骇与不能置信,刚想张口询问,却是定了定心神,轻轻挥手着厅中仅有的两个侍女全部退出,这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信中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还活着?”
………
“阿嚏!”
云中城内,尽管穿着厚厚的羊毛衣与皮甲,但方晓仍旧冷的抱成一团,秦朝时期可是没有什么裤子一说的,穿着直裾下裳,他总是觉得胯下有些“凉飕飕”的。
自打上一次军事总结会议商定之后,军法官便已经将关于“英雄陵园”和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事情自上而下,贯宣了一通。
一开始,士卒们都是不怎么相信的,且不说旁的,只说战死的士卒,如何辨明身份这一点,便十分难以做到。
“恐怕只是将军用来提振士气的把戏而已,若是战死者都能真的都能葬于家乡,那不说别人,我乙共,便绝对会为将军效死,但只可惜……”
其余士卒的想法也与乙共相差仿佛,然而当军法官真正开始展开工作的时候,却是不由的让士卒心中的怀疑动摇了。
说实话,如今云中城内不缺军粮,又有辛夷带队不断开掘火道,军帐之内虽不说温暖如春,但却也决然不会冻死人。
这样的工作,对于秦军的士气有着极大的提升,且军法官日日统计人数,姓名、籍贯,在统计完之后,当场都给每个士卒发放一面刻着姓名出身的木牌,这就不得不让士卒们浮想联翩了。
“莫非,将军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若是战死,也不会做了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日后还能上了那劳什子英雄纪念碑?”
“可是,我们是英雄么?”
站在城头戍守,看着灰蒙蒙的风雪,乙共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口的小木牌,一时间有些失神,以至于喃喃自语。
“以你所见,谁配得上称作英雄?”
“将军!”
被方晓的声音惊醒,乙共面露惊慌,陡然躬身行礼。
“无妨,咱们只当闲聊,你们叫我一声将军,便是我的袍泽,袍泽闲聊,在正常不过。”
金属面具的冷光落在乙共眼中,却是让他感觉不到丝毫冷意,这位在战场之上杀伐果断的将军,似乎与旁的将军不太一样?
“小人方才是胡说的,做不得数。”
即便如此,乙共却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你叫什么?”
“小人乙共,爵位不更,职居武刚车长。”
伸手拍了拍眼前对答如流的士卒,方晓不由想起了一位伟人的话,“人民群众,是我们的力量源泉。”
这句话,用到如今这个时代,虽然不可思议,但却再贴切不过。
这是属于方晓的感悟。
“战争的本质除了政治因素,便是发动人民保家卫国,守护我们珍视的东西,土地,财货,女人,家、国、社稷。
别看我们这些将军们平日里发号施令,运筹帷幄,但若是没有你们,即便将军们有在大的能耐,又能杀多少匈奴人?”
说到这里,方晓伸手指着城外茫茫的风雪,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士卒驻足倾听。
“若是没有你们,且看这广阔无边的草原,又如何能不沦为任由匈奴铁蹄践踏的牧场?
若是没有你们,蛮夷南下,诸夏沦为人间炼狱,我等的父母亲人,又有多少会沦为匈奴人的奴隶?
保家卫国,若是连你们都称不上一声英雄,那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方晓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而围拢的士卒们却是听得血脉喷张。
“原来,我们居然这么重要么?”
从未听过这番言论的士卒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我们……是英雄?”
这番话也是方晓临时有感而发,从前他便是个普通人,也听惯了这些大话,但如今有了能力,他却想试试,将这大话空话,变成实话、真话,即便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但现在,他是这些士卒的将军,那些将军的“长公子”,这就够了。
看着周遭呆若木鸡的士卒,方晓突然哈哈一笑,然后伸手在乙共身上重重拍了拍,大声问道,“乙共,现在告诉我,谁是英雄?”
“我!我们!还有将军!”
“好罢!好好执勤,轮值完后,回营帐,自有热腾腾的羊肉锅子等着你们!”
说完这话,方晓“心满意足”的走下了城墙。
而身后,则是传来阵阵欢呼之声。
“哈!说到底,什么英雄,在一顿羊肉火锅面前,都算不了什么,想要让士卒们建立起荣誉感,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要不然,咱也搞个政委制度出来?!”
想到这里,方晓的两眼放光,于是吃的满头大汗的蒙毅见了,顿时便知道,自家这位长公子,恐怕又要弄些什么新东西出来了。
………
“呸……呸……”
骑在战马上,李信接连吐了几口,这才把倒灌进嘴里的风雪吐干净,于风雪之中行军,便是最为有经验的匈奴人,都有可能迷路。
但是李信不会,陇西李氏,最擅长的便是车骑战法,对于草原了如指掌,就更别提,如今李信的军中还有乌晋,就是那个陈平推荐的乌氏向导。
“将军,这雪比起一个时辰前,可是小了许多,看样子我们没有走错路!”
马侧,带着狗屁帽子的乌晋,冻得鼻头通红,但是眼中的兴奋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出征之前,方晓已经许了他,若是立下战功,乌晋这个行商,便可摆脱贱籍,入士伍籍。
秦法有令,每有战事,必先发商贾、轻侠、游民、赘婿、隶臣妾为戍卒,运气好的搬运粮草,运气不好的便是修筑工事,而极端情况下,将这些社会不稳定因素,充作炮灰,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而乌晋只不过是乌氏之中一个小小的族人,是以乌晋卖死力,自然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李信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点头,五十步外,突然一骑骑兵,撞碎了雪花,映入眼帘。
“禀报将军,前方五十里,有人马踪迹,疑似匈奴人。”
“可有牛羊?”
“未曾发现,除却人马踪迹之外,还有大车车辙,许是为敌酋运送粮草的匈奴人。”
听罢战报,李信一挥手,游骑便再次没入风雪,少倾,带着亲卫,李信便出现在了踪迹之旁。
“运送牛羊,又需要什么大车,而且看车辙马蹄,分明是朝着阴山方向,这些匈奴人要干什么?”
思索片刻,李信一挥马鞭,随后张口喝到,“游骑,传令全军,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吃饱喝足之后,随我追击。”
身为将军的敏锐,让李信选择追在这一小撮匈奴人的背后,而韩信的一万五千人,也在一天前,找到了一处绝佳的扎营之处。
距离云中城西北约莫百里,一处丘陵之下,韩信背靠山丘,遮挡风雪,在以武刚车环绕阵地,半日的功夫,一座牢靠的营寨便搭建完毕。
随后,便有材官司马开凿火道,而军士们则是架起大釜,烧化雪水,将冻得硬邦邦的牛羊肉扔进了锅中,在加上据说是“方将军”秘传的作料,于是一锅热气腾腾,微带辛辣的羊肉锅便做好了。
………
距离韩信扎营之处五十里,匈奴人的营寨之中,气氛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物资被秦人趁机劫掠了一番,剩下的本就不多,于是不得已之下,右谷蠡王只能限制了那些“闹事”者的口粮。
连带着,曾经一往无前的勇气,渐渐消失。
类似“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的想法,取而代之,逐渐出现在了每一个匈奴战士的心中。
尤其是当这风雪,变得更加猛烈了许多之后,隐隐的一场新的风暴就要再次酝酿而出。
“现在只盼左谷蠡王能够尽快将阴火油运来,否则……唉……”
账外,燕人乐昉看着硕大的雪花,一时间久久无语,但他依旧坚信,只要挛鞮衍拏不醒,在自己的影响下,呼衍卺一定会带着这二十万蛮夷战士,冲破云中,杀光秦军!
“李信,到时候我一定要生吃汝肉,渴饮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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