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自祭天台一事后,程寰已经近三年没有见过程岩。
只断断续续有听过程岩的一些消息。
原本道宗小三杰中,只剩程岩一个人后,门内大小事务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程岩看见程寰的时候有些激动,他大步走上前来,站在程寰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责备地道:“程师妹,许久不见。”
“是啊,师兄。”程寰听出他语气里的责怪之意,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程岩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性子,他眉头轻蹙,沉声道:“师兄弟们都很想你,你这几年一直不回道宗,也没个音信。”
程寰笑眯眯地道:“哎呀,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程岩不吭声。
他的目光越过程寰,落在了魏知身上。
魏知心里不爽,表面依然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和程寰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站姿还是神态,简直比剑宗的云平秋还要端正。
程岩缓缓开口:“这孩子……”
程寰炫耀似的把魏知往身前一拉,她原本还想像以前那样把他举起来,可惜手刚放在魏知腰上,就发现他不知不觉个子已经蹿到和自己差不多高,当即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改为在魏知背上一拍。
“我捡的,漂亮吧?”程寰笑眯了眼。
魏知虽没有在道宗待过,可他被程寰亲自带着,平日里相处最多的人也是陆遥、云平秋一类,一来二去间,自有一股名门正派的大家之范。
相较于程岩身后那批正道弟子,气度稳稳地压了一大截。
“挺机灵的。”程岩实事求是地道:“想必这就是你收的那个徒弟了。”
程寰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神情。
程岩仔仔细细地看了魏知一番,低声道:“我看他年纪并不小了,可身上灵气薄弱,师妹为何不带他回道宗,让师叔伯们教他功法?”
程寰笑着岔开了话题:“哎,不是有我在嘛,我会保护他的。是吧,魏知?”
魏知望着程寰,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生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嗯。”
程岩有些看不下去了:“程师妹……”
“师兄。”程寰打断了他:“你带着这些弟子是要干嘛?”
程岩身后的一个弟子正要开口,程岩已经出声回道:“前几日这镇上出了些妖邪之物,为祸四方,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道宗、剑宗还有通神院的一些弟子都在四处除妖。”
程寰看他后面跟着的数十个弟子,打趣道:“程师兄越来越厉害了,看起来你还是个领头的。”
程岩抓了抓脑袋,谦虚地说:“都是他们谦让罢了。”
“师兄现在已经是元婴早期的修为,何必自谦。”程寰有些惊讶程岩的修为突飞猛进,不过她知道程岩历来沉稳,应当不会做什么急功近利的事,也就没有多提:“既然师兄还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
程岩沉默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好不容易见了一面,一起吃个饭吧。”
程寰愣了愣。
印象中,程岩不是这么不分轻重缓急的人。
斩妖除魔一事,程岩永远都冲在最前面。
有一次程岩甚至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就为了追踪一个金丹期的小妖。
程岩不等她说话,就又补充了一句:“师兄很想你。”
程寰把肚子里的话都咽了下去,缓缓点了点头。
程岩这才又笑了出来。
他转身带着众人朝客栈走去。
魏知一脸闷闷不乐地磨蹭着。
程寰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一勾,一张黄色的小纸人就悄悄地从袖口滑了下去,摇摇晃晃地越过众弟子,来到魏知的脚下,然后顺着他的衣衫,歪歪扭扭地爬了上去。
魏知走到一半发觉自己脖子有些痒,他侧头一看,就瞧见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正埋首在自己的脖颈处。
当即魏知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正要屈指将纸人弹开,就听见小纸人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是我。”
“师父?”魏知惊疑不定地看看小纸人,又抬头看看走在最前方和程岩相谈甚欢的程寰,有些难以置信。
“神奇吧?”小纸人晃了晃脑袋,拍着自己的胸口问道:“师父厉不厉害?”
魏知看着小纸人和程寰一模一样的神态,冷冷的眼底蒙上一层缱绻的笑意。
鬼市审查的,他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感。
所有人都在一本正经地前进,只有他一个人落在后面,和程寰的小纸人窃窃私语。
魏知的脸瞬间红了。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程寰:“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师父看错了。”魏知面不改色地道。
小纸人不安分地抬手戳了戳魏知的脸,可惜她手太短,一不小心戳在了魏知的嘴唇上。
魏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程寰:“……”
“师父别闹了。”魏知有些无奈地将小纸人小心翼翼地从脖颈上拿下来,捧在手心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
小纸人在他掌心的方寸天地里也不肯安分,迈着步子来来回回地绕着圈:“你刚不开心了?”
魏知没有否认,他想了想,出声道:“师父在外面的时候,鲜少与人来往,为何对他如此亲近?”
知道陆遥的事之后,魏知更加了解为何程寰不回道宗,也不爱与正道之人来往。
他们这几年在外游历,魏知看到的最多的人就是凌霄和云平秋。
这还是第一次魏知看见程寰答应其他人的邀约。
小纸人停下了脚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当年若不是程岩师兄手下留情,陆遥师兄恐怕不能顺利逃脱。”
程寰清楚,程岩第一剑落下的时候,是铁了心的要斩杀陆遥,可当他发现自己的傀儡符之后,便收了手,没有再为难自己。
于情于理,程寰都觉得自己应该和程岩吃这顿饭。
魏知瞥了前方浩浩荡荡的众弟子一眼,这才说道:“师父没有告诉过他,季风灰的事?”
小纸人叹了口气:“程岩师兄性子正直,他眼中的道宗与师父季风灰是两座沉甸甸的大山,若是知晓了此事,对他而言恐怕只会陷入两难之地。”
更何况,季风灰与方渐青之事,至今没有留下证据。
程寰觉得,自己若说了,程岩恐怕连该相信谁都不清楚。
还是等她和陆遥查明此事后,再告知也不晚。
魏知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可瞧着小纸人恹恹的模样,又吞了回去,他温声道:“师父说得是。”
程寰无声地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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