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太后除了自己修身养性之外,最看重的便是对魏宝福的教养。
对于自家孙女的聪慧,太后是了然的,也是唯一能全然信任的。
很多时候当她被情绪左右,无法走出丧子之痛时,也都多亏了孙女的陪伴。
“祖母,若是可以您再重新写一封信吧,这封信可以回忆往昔,也可以倾诉一个失去亲子的母亲,不想再失去她第二个儿子的恐慌之情。”
廉亲王意外坠马过世之时,魏宝福只有两岁,她还记得那个笑起来跟她一样有酒窝的青年人,记得他是如何宠溺宝贝着他的妻女。
当时皇帝已经继位,廉亲王已是一副甘愿为贤王的姿态,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是皇帝做的手脚。
但后续的事情表明,若无猫腻那才是怪事,太后以为她小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她全部都记得呢,不过是装作不明白不在意,好让太后心里安慰些许。
原本她可以有父母呵护陪伴的,她对皇帝的恨并不比太后少。
魏宝福知道,自家祖母虽是强压下自己的脾气,面子上平和淡定,但骨子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有些事情,魏宝福担心她做不了,也承受不了。
太后似是知道她的心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她都容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恶心自己这么一回了。
“待会这信你帮祖母写,写好我誊抄一遍,只是,皇帝未必会心软,他已执政多年,早已心硬如铁。”
太后只是性子急躁,并不是完全心无城府之人,否则也不会独占先皇宠爱几十年,抛却不必要的情绪化,她并不比别人逊色。
魏宝福听她这么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算计来算计去,不过是为了她们祖孙俩能活的畅快。
若真因此,让祖母压抑难过,她宁愿从长计议。
“光从皇上那里下手自然是不行的,如今这宫里谁最不希望咱们回宫呢,有人不希望自然就有人翘首以盼,本是可以互惠互利的事,咱们也不介意主动搭桥。”
太后想到那人满脸厌恶,想到孙女,终是咽下了想要出口恶毒言语。
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如今最不希望咱们回宫的自然是淑妃,而皇后应该与她恰恰相反。”
太后厌恶淑妃是情有可原的,两人本就是姑侄,已故廉亲王妃与淑妃更是双胞胎姐妹,淑妃执意要入宫,害的太后没了娘家依仗。
见过廉亲王妃姐妹的都知道,姐妹两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王妃性子端庄稳重,淑妃温柔孱弱似水,淑妃在闺阁时就先天不足,鲜少见人。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廉亲王妃抑郁而亡后,淑妃会被纳入后宫,当时有流言说是皇帝早就觊觎廉亲王妃,王妃过世,不惜找个赝品以慰相思。
太后对此事深恶痛绝,但到底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冷眼看着,还因此跟娘家闹翻。
想到淑妃,魏宝福嘴角露出淡淡的一抹笑。
那笑里意味不明,太后也看不懂,很多时候太后都不是很懂自己这个孙女,但并不妨碍她疼爱她。
“那咱们就再给皇后写封信吧,如今皇子们都日渐长大,宫里从来就不缺争斗,不论是您还是我,咱们都不是毫无利用价值的,只要有用,咱们就能争取更多。”
弄死皇帝给自己亲爹报仇,魏宝福并不是没有想过,可一个皇帝关系着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仇要报,却不能动摇根本,这大昭到底还是姓魏。
“皇后那人看重名声,与皇上感情淡薄,太子的地位又不牢靠,她倒不失为一颗好棋子。”
魏宝福失笑,“祖母,这会儿咱们可没有拿乔的本钱,皇后是要拿咱们当棋子呢。”
太后不以为然,“谁是棋子谁又是执子之人,端看最后谁得益。”
到底是浸淫后宫几十年的人,看的尤为透彻。
“祖母心里有成算就好,咱们不着急,徐徐图之方能不出差错。”
太后赞同的点头,到了如今这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虽太后只能蛰伏在这行宫,但她对魏宝福的教养很是上心,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主持中馈都请了先生悉心教导,务必让她比所有人都优秀。
太后还在闺中的时候最不耐烦学这些,可轮到自己的孙女,却不得不压着她学,身后没有靠山的女子,日后能过的怎样,只能靠自己。
“你的那些教习先生都走了,可要祖母为你找更有才学的过来?”
近日几位先生都来请辞,都言,康平郡主之才学,在自己之上,太后是即骄傲又欣慰,可孙女好学,学海无涯,做祖母的总是想竭尽所能为她提供条件。
魏宝福笑着摇头,“咱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若是请了先生,只怕会增添不少麻烦,我如今更爱自己琢磨呢。”
面对自己未知的领域,魏宝福很有学习的精神,可她崇尚低调,让人看不出深浅才是最明智的。
如今既然已经遣散了先生们,那就不需要在请了,知道她根底的人太多,是会招人忌惮的。
“你放心,哀家都吩咐过,他们出去后也不会乱说,他们也都是惜才之人,又是真正爱惜你的,看着教着你长大,都是知道分寸的。”
魏宝福倒是不担心这些,先生们虽都有自己的古怪脾气,可也是真心盼着她好的。
“祖母,日后您多帮我搜罗些书籍吧,我爱看。”
太后笑着答应,“你比祖母强,日后定能找个好夫婿,美美满满的过一辈子,到了祖母这个年纪,定会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这是老人家如今最大的期盼,魏宝福没有反驳,上辈子没有结婚,却是有过恋爱经验的,最后走不到结婚这一步,只能说缘分还不够。
儿孙绕膝倒是没有体验过,这辈子倒是可以试试,说不定,会很美好呢。
“祖母,咱们先把信写好吧,这要好好斟酌的。”
太后点头答应,祖孙俩起身进了书房,斟酌再三,写好了两封信。
为了昭显太后的真心,连夜让人把信光明正大的送了出去,给皇后的信也让眼线送了过去。
夜晚的行宫格外森冷,即便是外面有大批的侍卫巡逻,行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不敢肆意行走。
魏宝福站在窗前,不自觉摩挲着手里的玉葫芦,她还记得,这是两岁生辰时,母亲亲手为她挂在脖子上的。
那时母亲笑的很甜,眼里满是温柔爱意,她说过,葫芦寓意着福禄,她的孩子合该一辈子享福。
可,没过多久,父王狩猎时意外坠马身亡,她们都说母亲忧思成疾,放心不下父王,也跟着一起去了。
真相如何,她没敢深究,本能的她察觉到了危险,那个时候当个一无所觉的孩子,才是最稳妥的。
那位突然被封妃的姨母,还有原本对她很是疼爱,却又忽然翻脸无情的外祖,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好在她有耐心,不管真相如何,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将手中的玉葫芦放进锦盒里,她不去过多的纠结,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好好打理手中的产业,身份在高贵都不如手中有银钱来的踏实。
自她十岁开始,太后就将廉亲王名下的产业并王妃的嫁妆通通都交到了她手里,一开始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们帮着打理。
到后来则她自己完全接手,更是培养了一批完全效忠她自己的能人。
不仅没有让手里的产业缩水,反而扩大了数倍,太后直接将自己的一部分嫁妆也给了她,放心的不在过问。
虽然祖孙俩被放逐到这行宫里来,但皇帝并没有软禁她们,祖孙俩能做的事情也不少,皇帝派过来的人,大多是盯着太后。
魏宝福这边倒是不惹人注意,这么些年来哪些人是眼线,也都差不多摸清控制住了,太后倒也不折腾,整日除了陪孙女就是礼佛。
慢慢的皇帝也就不多过问她们的事,却不知道自己的侄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手里握着金山银山。
“明日外边的掌柜们过来议事,那几人还需要远远的打发出去吗?”
钱嬷嬷说的是那些眼线。
她跟在郡主身边很是安心,哪怕不回宫,她家郡主日后也能过的不差,郡主的才智,是谁都夺不走的,这才是立身的根本。
“不必了,皇上知道我手里的产业,明面上的他不在意,暗地里的,他也不会查到,那些人,如今也养废了。”
钱嬷嬷放下心来,“那,珍珠和玲珑可是要叫回来了,她们本就是从小伺候您的,又是出自王府,若是不在身边,日后回宫,总会有人怀疑。”
魏宝福身边的人都是极忠心的,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到后来,则是完全因为她的个人魅力,与她的身份无关。
将昨日看过的书拿起,魏宝福沉浸其中,有些含糊的说道:“嬷嬷放心,两位姐姐那里我已有安排,她们会跟在我身边。”
冰心看着自家主子,无奈对着钱嬷嬷笑,她们家郡主什么都好,就是一看书便会沉迷,只要有书籍在,哪怕不吃不喝也无妨。
钱嬷嬷悄声对着冰心说道:“今晚你值夜,可莫要郡主看的太晚,最多到亥时就要提醒郡主歇息了。”
冰心点头答应,送走钱嬷嬷,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活,静静的做着。
时不时看一眼郡主,没了茶水就为她添上,烛火暗了就去剪烛心,伺候的再贴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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