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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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惑照着四近,酝出十足氛围。
“入坐。”
大家依贝真的指示各入座。位序已大略定下,大家围着背对墙面、坐在主位上的贝真。
李元丰和丁叔坐在近旁侧。桌上的烛台也添上新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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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真一举手,长随们便不苟、有序且沉默地离开。
总觉他们一令一作的态度,很是大队风范。
三位在旁侍候的下人,年纪和体型皆不同,但唯一通点就是不出声。他们依序在我们的杯子里满上酒水。
等所有人的皆预备妥当后,贝真便起身,行示,旋以一贯合和的语气说:“那么,容我欢迎各位来到狼王坊。虽已有人知,不过许我再介绍一回。我叫贝真,是单大管家银助的杨喜粮店的大掌柜,此次是受大管家及杨东主之托,迎待各位来到这座古坊。”
这话使我想起,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状况。似相识?
不错,这情形陆讼师的亲历非常相似。这和探访狼王坊的一帮人和坊内的人照面,共饭时的老旧气氛不是无二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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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甚是重要。想必各位定有很多疑问罢?我们当然须得清楚的回答。例如单大管家为何今日无法亲临于此,反由我这小子代为迎接各位………”
丁叔发了大势的鼻哼声,“喂,贝真,我只想知一件事,这座坊是否就是‘贵客部’那些失踪者们的墓地,这才是重要的问题。”
“原是这般。”贝真以笑容化解讥讽,“我想这应是任何人皆很有兴趣的问题罢!不过可想而知,答案自然是‘不’。”
“‘不’是指不是吗?”
“您怀疑?”
“废话。”
“老实说,我们明白各位定不相信,为澄清诸位的疑惑,已备好能使各位清楚了解的法子。不过,且在此填肚用饭。我们特地备了许多菜肉和酒水。吃罢后,便诚且公地交换彼此意见和情报,何如?”
贝真说完一番后,便令下人们端菜上桌。
一开动后,丁叔和府长官邸的两名侍卫们便将注意力转至品尝醇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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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席间气氛祥合时,我悄声地问坐在一旁的张老陪堂,“瞧完坊内,怎样?这里真是陆讼师记簿里所描述的狼王坊么?”
张老陪堂慎重地点头,悄声地回应,“是,错不了? 大寒。坊内的样子和记簿上的文载很似。不论是房间的装潢、摆饰、二楼房间和大院门口、步出大门从中庭看到的模样? 皆同记簿所述。”
“另外,站上坊外面的大石? 持个‘黑筒’? 对山谷那面,能瞧见隐黑色的古坊。是使陆讼师他们深受大动、叹服的景观? 你定得爬上去瞧。”
“坊内有害人的痕迹么?”
“没到地窖,目前无法判断。不过简略瞧过一楼和二楼? 未发现什么痕迹。已是三个月前的事? 若是没细查探,是找不出定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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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端上的菜色有芋头汤,和一道用凉皮包裹着的花糕。
肚子越发的饿。我贪心地吃着陆续上桌、满是野序的菜食?
“贝真,我们到底得被禁于此地多久?”丁叔豪迈地夹着主菜的肉? 一面斥问。
贝真现出亲切的笑容? “这………看来有些误会。我只准备留各位在此过两夜。若不喜留在此,你们可自由出坊,坊门白日也开着。”
“少唬人了。将我们带到这么偏僻的深山地方,我们认不得路,明白吗?”
“回去时? 照例会用轿送各位到古井上。”
“嚯!用昏药放倒我们?”丁叔的眼神直瞅着。
“不,没这回事。”贝真慌张地摇手? “………不如来聊些轻松话头,何如?我很久没到十里城了? 很想知城中的近况。”
之后,贝真列举多诸个话头? 良苦心的炒热饭桌气氛? 尽量不碰“狼王坊”? 和其管事———单大管家等话头。
花去近一个时辰,慢饭肚下,当点心端上时,贝真问李元丰:“大人?这坊的菜不错罢?”
“是,菜不错。”李元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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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叔使下人倒杯酒,“贝真,你说雇用你的那位东主叫作杨喜罢?我记得我在十里城的东主簿上,没有看到这名字。”
我们持着筷子的手顿时停下,等着贝真答话。
他用饭巾抹嘴,重新坐直身子,“哈哈哈,真是清楚呢!不过答案很简单,我掌柜的粮店是在苏州。去年年中迁的。就是这样。”
“那杨东主的经历过往?”
“为何问这种事呢?”
“就是想知。”丁叔断然地说,“你们大概和我一样,皆是十里城的罢?”
“是的。不过有些事,我们现在皆在苏州。”
“单大管家呢?那家伙也是十里城生人吗?”
“关于大管家的事,恕难告之。”
“意思就是不想和我们直接会面,拒绝往来?”
“大管家本就是隐世之人,不喜和人交往。”贝真尽量就其所知范围应答问题,“大管家银助多位东主,通过许多人开设粮店。”
“呵!”丁叔发出讥讽的鼻哼声,“听好,贝真。我得听这座古建的坊主亲口说。完全不明白,为何像今晚这样重大的宴席,坊主却没出席。既然坊主能随意地迎待我们至此般,现在却缺席,这实在太失示、太说不过去了罢?”
“关于这点,真的非常对不住。”贝真虔诚地行了个示。
“单大管家现在人在哪里?”
“………”
丁叔压制满腔怒火,压低声音:“若坊主不在这座古建内,那为何将我们绑押至此?”
“当然,我是被派来迎待各位的。”
“我们得见到单大管家本人!”
“大管家觉得无此必要,他认为只须迎待官邸的各位来坊,且细详查探坊内,此事便能获得解决。”
“怎说?”
“如此一来,必能澄清我们所背负的黑锅。”
“相反的,或也能查出许多凶案证据罗!”
“我们完全不晓得这座坊内曾发生过,各位所怀疑的命案。对于这点,我们绝对能够断言。为何这么说呢?五月底,这座———狼王坊———只有看管人,呈现封闭的状况。”
“封闭的状况是罢………”丁叔眯起眼,不屑地应。
“是啊。就是说,应无人踏进这座坊,就算各位在坊内掘地深查,我们也全然无愧,若能借此证明我们的清白,可说是求之不得。”
“怎有此理!”丁叔一副切齿模样,“莫说些推托之词,难不成单大管家准备一生皆躲避官邸的追探吗?”
贝真一脸大义摇头,“不,绝无此事,大管家绝不会像逃走也似,卑怯躲避一切,证据就是明日各位就可能和大管家照面,毕竟凡事皆有其定序。”
“你的意思是,明日就能见到他?”
丁叔和我们全诧讶得噤声。
就连一面用筷子戳点心,一面听他们对话的李元丰,也轻扬起眉,瞧向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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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应早点告知各位。”贝真满脸歉意。
“这么说,坊主明日会来罗?”
“不。虽说这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但我们替各位准备了特殊的表演………”
“什么意思?在别处碰面吗?”丁叔气的发疯,用拳头重击桌面,碗具和烛台微飞起。
难不成我们也得和陆讼师他们一样,被带到那个女娲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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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的红光微摇晃着,映着贝真的下巴和脸颊,刻画出昏黑的线条和影子。
“是什么事就得期待明日。虽说削减了各位的兴致,但恕我不能走现,这就是所谓的诡密之悠,望各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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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火光立时收敛。
我仍在揣测贝真话中含意的同时,听见身后下人们动作———摩挲衣服的声音。
李元丰呆默了一会儿,旋一面转过头,一面问:“贝真,刚才你说我们在坊内进行查探,是什么意思呢?”
贝真投以合然笑容,“是指很多事,大人。通过几个粮店东主,得见过少许的记簿内容。我们知晓十里城合安票号发生了失踪案。传言那些失踪者是被带进这座狼王坊,结果惨遭坊内的人加害。”
“但这全是假虚之论,是捏造的不实谣言,根本就是胡扯。希望能藉由你们的眼睛和手来亲自确认。虽说这法子多少直简了点,但我们真是竭诚欢迎各位来此。”
“绑押迎此,大摆酒席?”
“真的很对不住。”面对李元丰的讽词,贝真诚挚地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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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真。既然我们皆看过陆讼师的记簿,应知他们将坊内的情形和事情经过描写得非常细,若是他们没来过狼王坊,是做不出此等具体的叙述,我认为这绝非偶然。”
“是,的确,这我同意。但他们确实没来过这里。”
“那么,可说明这个矛盾吗?”
“简而言之,他们可能和别人,在之前来过这里。旋那个人不停对他们灌输那些想法和说词,换句话说,就是暗示罢。”
“以几个关键字作基,创作虚构的故事。将宛如真实的故事沉入他们的脑海之中,也就是自绘真相。”
“自绘真相?”李元丰皱眉。
我对这项说法觉得非常诧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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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贝真环视大家的脸,“就是说,某个人不停游说,话中或常、或罕的重复几个词字,使得对方深刻记住。”
“………待过得几日,再度回想起来,诉说的人消失。那些被记住的字词就会浮上,成为唯一依仗。终于,一幅的真实过往图景,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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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陆讼师的记簿,当何如解释呢?”
“那非常诡异。真能采信吗?确是他的笔迹吗?就算是真的,难道不觉得那定是遭人胁迫才写下的吗?”
“真是有趣的想法!你是说,某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对陆讼师反复讲述故事,暗示几个字词,使其记错从前的事,旋将此写成记簿?或根本就是被迫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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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人目的很清楚………嫁祸单大管家。恕直言,‘狼王坊事件’的消息是你们官邸恣意走现给百姓的,我们很清楚这事,你们的目的是为了使凶手慌乱,自行现出破绽。但这行动完全估计错误,无事实根据就诬指旁人,这反帮了未知的真凶!”
“那么,贝真,你口中的真凶是谁?”丁叔迫不及待地斥问。
贝真立时答说:“‘棋新社’啊!”
“什么?‘棋新社’?”丁叔哑然。
我和张老陪堂一样诧讶万分。
李元丰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感兴趣。他双手分撑在桌上,盎然地问:“这是怎回事,贝兄台?为何棋新社和单大管家不合呢?”
“那是他们从以前就想夺取狼王坊!”
“等!”丁叔挥着手,大声地中断谈话,“听说棋新社银押胜负,五月遭到官邸搜捕后就瓦解了。”
贝真面色沉重地摇头,“那只是表面上。官邸没有逮住馆主。馆主应仍潜于某处。”
李元丰待其恢复平常神情,“贝真,可否说得具体些。为何棋新社想夺取狼王坊?他们和单大管家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诚如各位所知,在当世,各式的珠宝首饰、工艺品,甚至连这种古坊等遗建,皆是经由隐市买卖。其实,数月前,这座狼王坊曾被秘密抛价,那时有两人在竞标。其中一人是单大管家,另一人就是棋新社的馆主。”
“………单大管家是将此作为与世岸绝的隐地,而棋新社的馆主则是想将此作为棋押获利的秘密据点。”
“意思是说,那时想买下这座古坊的有单大管家和棋新社的馆主,而棋新社的馆主目前仍企图谋划夺取?”
“不错,是这,李大人。”
丁叔怒目堂视:“我说贝真,光是这样,根本没有证据,可证明陆讼师的记载是虚构的。既然得讲故事,就得了解这坊内的事。而棋新社怎如此清楚这座古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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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断出以下几点,第一是当初价抛这座坊时,他们有可能前来瞧看过。另一点则是单大管家买下这里后,可能有谁以细作身份潜入。”
“为了改建内部,大管家曾雇很多工人和仆役。其中有人已离去。虽然有切实确认各人的身家来历,但凡事不可能尽善。”
“另一个可能就是棋新社的馆主本身潜入这里,或是曾潜入。”
“………总之,无法确定他们是用何种法子,取得狼王坊内部的详细情形,且以此移祸单大管家。”
“为了夺取这古坊,有必要害人吗?”
“我的想法是。那些遇害人其实早已悄然加入棋新社,设计出一场失踪案?为了蒙骗世人,特意捏造失踪、命案。”
“遇害人全活着?且隐身于棋新社内部?”
“陆讼师大抵不愿加入棋新社。棋新社为了封口,才加害于他。却不是真的将其除掉。而是使其成为那桩事件的活证人,向其灌输虚构的过往,旋特意放他们回到世间。”
我和张老陪堂各相瞧着。
此番说词属实吗?
真有那么怪诡得可能吗?
细想来,着实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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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扶着额头,“贝真,我们已了解你的主张,至于这个说法究竟是否恰当,我们之后也会加以查探。”
“谢。”
“………对于我们留在坊内的这段期间,可有什么具体提议呢?”
“在陆讼师的记簿中,似描绘了这坊内的害戮情景,若此事属实,不管经过多久、不论怎隐藏,多少得留下些许痕迹才是,各位可细探此点。”
“查?”
“是。“贝真点头,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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