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王宵猎的亲兵就到了客栈,请雷灿到州衙去。
雷灿道:“哥哥好歹等我吃过了早饭!到了州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午饭,岂不难挨!”
亲兵躬身道:“州衙里有早饭,壮士可以到那里去吃。几位官员等在那里,不好让他们久等不到。”
雷灿摇了摇头,吩咐了儿子,随着亲兵到了州衙。
到了州衙,亲兵领着雷灿到后面,进了食堂。这里的早饭比外面早点摊子丰富得多,雷灿吃了一惊。平时的早饭与其他时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小米饭,或者馒头面条。这里就不一样了,多是包子油条,配上各种粥。
雷灿没吃过油条,拿了五根,满满一大盘子。又拿了两个羊肉包子,两个煮鸡蛋,打了一大碗豆腐脑,吃得津津有味。吃过了,站起身,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只觉心满意足。
收拾了餐具,亲兵带着他到了一间大房子。
一进房子,只见王宵猎为首,下面坐着汪若海、王彦,以及姜敏、张均、卫仁、张驰、驰玉平、丘胜,整个屋子满满当当。雷灿一见,不由吓了一跳。
王宵猎起身,道:“今日请雷壮士给我们讲一下绥德军的情况。有多少兵力,各堡寨如何布置。对面的夏国将领是谁,在哪驻扎,应该如何防范。诸般种种,都讲一下,大家不懂就问。”
说完,请雷灿上前,到前面对着地图讲解。雷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宵猎再三催促,没奈何,雷灿只好硬前头皮走上前去。他本来是武将,地图讲一讲也就明白。
府州,折可求带满州文武站在南门外,看着北来的完颜彀英的仪仗,面沉似水。
刚投降金国的时候,金国是把麟、丰、府三州看作陕西,受陕西路管辖。这个改变对金国非常重要,因为他们把河东路视为黄河以北,是金国直接统治的地盘。而陕西则视为黄河以南,为伪齐地盘。只是中间隔着王宵猎,伪齐对陕西不能直接控制,才由金军统治。王宵猎占领洛阳和陕州后,才重新归太原府的管辖。
今年初王宵猎北伐洛阳成功,大举北进,而伪齐又不能抵抗,西线形势败坏。一直到现在,由于金军不能集中兵力南下,王宵猎无人能治。
这种局面下,折可求很矛盾。他夹在金国和王宵猎之间,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王宵猎拥兵十几万,轻易不敢得罪。占领吴堡寨,也只是令侄子折彦若主动后退,没有与之交战。另一方面,也不敢得罪金国。金国西路军如果全力南下,也有近二十万之众,府州怎么能够抵挡?对金国来说,折可求的价值是抵挡西夏。一旦金国决定放弃河外三州,折可求的价值也就失去了。
到了跟前,完颜彀英下了马,对折可求拱手道:“许多日子不见经略,甚是想念!”
折可求上前拉住完颜彀英的手,道:“衙内远道而来,不避道路艰险,让我甚是感激!”
完颜彀英仰天大笑,与折可求手拉着手,向城中走去。
到了州衙,分宾主落座。
完颜彀英道:“这些日子府州可还安宁?王宵猎驻军石州,兵锋直指府州,不可不防!已经进入腊月,经略要防宋军趁着年节,偷袭府州啊!府州重地,关系数路安危,不可不防!”
折可求不屑地道:“府州不是其他地方,岂能偷袭得了?衙内看这府州城,靠山临水,城墙高耸,里面储粮数万石之外。就是王宵猎来十万大军,又能奈我何?”
“好,好,这样就好!”完颜彀英连连点头。“朝廷正在调集兵马,欲要一鼓作气,消灭王宵猎。只是召集兵马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好的。在此之间,全赖如经略般人物抵抗宋军。”
折可求忙道不敢。
完颜彀英笑道:“经略不必过谦。现在太原府下诸将,就是经略还有余力了。近些日子,家父思虑再三,决定把岚州、宪州、岢岚军、宁化军、火山军等军州,一起划归经略治下。便如保德军一样,一切依经略的意思治下。”
折可求一怔,一时沉默不语。
此时扩大折可求的防区,当然不是给他权力,扩充他的势力。而是太原府的兵力有限,再加上是山区,防守这些地方心有余而力不足。相对来说,折家军熟悉地理,可以有效控制这些地方。
过了很久,折可求才道:“好教衙内知道,折家军能调遣的军队不过一万余人,实在无力驻守这些地方。把这些州军划给我,只怕误了国家大事!”
完颜彀英道:“怎么会!现在河东治下,兵强马壮首推经略!这些州军划归治下,正是能者多劳!”
见完颜彀英坚持,折可求知道没有办法拒绝。只好道:“那就谢过万户了。”
完颜彀英大喜:“经略劳苦!待来年都元帅召集兵马,一举荡平王宵猎所部,经略必记大功!”
夜深了,折可求为完颜彀英接风后回到后宅,一个人坐了一会。道:“去请仲古来。”
不大一会,折彦质急匆匆赶来。一入房间,即道:“如何?”
折可求面色复杂,说道:“太原和府州之间的山地各州都入我管下,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折彦质道:“这还用说吗!一时之间金军抽不出大军南下,奈何不了王宣抚,无力管这些山地州军。把这些地划归折家名下,不过是借重折家军的人力罢了!”
折彦质是折家惟一的进士,虽然是晚辈,在折可求眼里却有非常的分量。这次奉王宵猎之命前来劝降,折可求更不敢小视。到了折家后,非是亲信根本没有人知道。
折可求揉了揉额头说道:“前几年王宣抚还在襄阳的时候,我与娄宿多次进攻陕州,因而得罪了李知州,也与王宵猎交手数次。当时逼得李知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仇可是结得深了。现在李知州是王宣抚的副手,他如何会放过我?想要投宋,这条路难哪!”
折彦质冷笑:“我看知州不是投宋难,而是对金军还有幻想吧!如果王宣抚此次战败,知州依然是金军大将,自然有资本周旋。一旦投宋,如果宋军败了,到时难以自处!”
折可求猛地回头,盯着折彦质。过了一会,面沉似水地道:“随便你怎么想了。”
折彦质拉了个凳子,坐到折可求身边,诚恳地道:“阿叔,你没有见过王宣抚的军队,心存幻想也是难免的。这几年金军所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谓是无可匹敌。但是,阿叔想一想,与王宣抚交战,金军可曾赢过一次?”
折可求板着脸,一言不发。
折彦质道:“拔离速和彀英从江南归来,被王宣抚堵在荆门,差点就回不来。你们攻陕州,王宣抚数次救援,哪次不占上风?最后不过是王宣抚主动放弃,娄宿才攻下陕州。今年初王宣抚大军北上,在中牟破刘麟,在陕州斩了拔离速,是何等威风?现在到了石州,兵锋直指府州,阿叔还有什么犹豫的?”
折可求轻轻闭上了眼睛,面现为难之色。
投降金朝之后,折可求极受粘罕赏识,也受到撒离喝的推崇。在他心里,一直瞧不起刘豫,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取而代之。做皇帝,哪怕是儿皇帝,诱惑也是很大。折可求的心里,一直就存有这幻想,很难放弃。
有了这个幻想,不是没有办法,折可求不想投降王宵猎。万一,哪怕是万一,王宵猎这一次打败了呢?那个时候没有投降,折可求就有周旋余地。而如果一旦投降,连这个万一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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