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有些感慨:“没有火炮的时候,我们救援陕州两次,荆门一次,也打败了金军。有了火炮,许多军官突然间没有炮就不会打仗了,这样怎么行?河东道路崎岖,火炮难以运输,军队要做好没有火炮的准备。你建立新军,一定要格外注意这个问题。不要军队练好了,真要你去打仗了,说没有火炮怎么办。”
姜敏点头:“卑职明白!”
王宵猎道:“你训练新军,估计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现在是六月,军队练成,差不多到年底了。虽然我们防备金军冬天攻过来,但金军来不来还在两可之间。你的军队不需要为这次战事准备什么,尽力把军队练好就是。”
姜敏点头称是。
王宵猎道:“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命曹智严占领慈州、隰州和石州。这叫做左勾拳。晋州和汾州之间有冷泉关险要地段,道路难行,不利于大军进攻。强行北进,就要面对集中起来的金军主力。而石州在汾州侧翼,金军如果重兵守冷泉关,可以绕击其侧后。”
姜敏听了,眉头微皱,不过没有说什么。
王宵猎知道是姜敏心中不解,道:“金军重兵守冷泉关,会怎么布置?他们会以少量兵力守险关,重兵布置在后边的西河和平遥两县。一旦我们攻占了冷泉关,重兵快速上来堵截。冷泉关之所以是险关,就是因为其易守难攻。另一个意思,就是即使破了关,短时间也难通过大量军队。即使军队过去了,后方的补给也非常艰难。这个时候,面对金军重兵来攻,过关的少量军队也不容易抵挡。有了侧后方的支援,形势就不一样了。”
姜敏听了点头:“原来如此!”
王宵猎道:“破了冷泉关,还要守住。占领西河、平遥两县,才算是真正打开了太原的大门。如若不然,军队过了冷泉关,也是一步险棋。你知道,我打仗从来不喜欢行险。”
姜敏道:“宣抚的意思,是让我去石州?”
王宵猎点头:“你练好军队之后,便就到石州去。那里位于群山之中,是养不活三万大军的,哪怕从后方运粮也很艰难。你的军队要分布于沿路的宽阔处,必要时自己开田种粮。到石州之后,一定要占领黄河边的吴堡寨。这一段黄河虽然不能行大船,小船还是能走。我会命邵兴,从河中府运粮过去。虽然艰难了些,总是能让军队不饿肚子。”
姜敏道:“以石州的地势,确实不适宜驻扎大军。”
王宵猎道:“是啊。但是若有三万大军在石州,汾州就如在重锤之下,仗好打多了。严格说来,驻军于石州,最艰难的并不是打仗,而是从黄河运粮。几天前,我在河中府,突然进攻了同州。这一仗打得利落,陕西的张中孚和郑建充应该是怕了。黄河水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姜敏点了点头,心中合计。石州处于群山之中,就是后世的吕梁地区,并不适合驻扎大军。这个年代,三万大军在石州,需要的粮食大部分需要外运,成本之高可想而知。
如果让姜敏指挥,是绝不会派大军去石州的。而是以精兵打通冷泉关道路,大军直出介休。金军迎战,就在短时间将其击溃,大军北上太原。
与王宵猎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姜敏了解王宵猎的想法。王宵猎打仗确实保守。主要是因为他是一军首领,一旦冒险失败,就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时间长了,慢慢成了一种风格。
战事一起,王宵猎宁可用更多的钱粮,更长的时间,取得足够的优势,才对敌人致命一击。下面的将领不适应这种战法,往往决战之前焦急非常。只是面对王宵猎,没有人敢不满罢了。
王宵猎道:“这几年,辖下地区风调雨顺,积攒了些钱粮。在兵力上,我们也占了优势。河东地区特别,只要指挥得当,很容易对敌人形成围歼之势。石州虽然在群山之中,但其离黄河不远,可以利用水力运粮。又有道路通到太原的侧后。如果太原之战晚一点开打,你在石州屯积粮草,到时有大用处!”
姜敏点了点头:“卑职明白。”
打歼灭战一直是王宵猎的一个执念。太原盆地虽然富庶,但地理相对封闭。双方大军对峙,如果姜敏能从群山之中绕击太原后路,则金军的主力有可能被全歼。这才是王宵猎不惜代价,让姜敏到石州去的主要目的。
沉默了一会,王宵猎道:“从到襄阳,我开始重建军队。这些年除了打仗,军队一直演练。实话实讲,这些努力没有白费。但军队扩充得太快,人才又相对不足,军队也有很多缺点。到了现在,明明知道军队有缺点,我也很难去一一改正了。你随在我的身边最久,对我的想法也最清楚。河东的这支军队,我完全交给你,希望你练出一支合格的军队来。做事情就是这样。我现在说军队有什么不足,军队一直打胜仗,下面的军官不服。如果有一个标杆,兵练得比其他军队好,战斗力比其他军队强,纪律更严明,作为榜样,其他的军队就没话讲了。”
姜敏道:“宣抚,我带兵不到一年时间,哪里能做到?”
王宵猎道:“你是在我的身边成长起来的,我相信你能做到。说实话,你要到河东来,我并没有信心。你一直学习很好,但能不能把学到的内容用到实战中,我是有疑虑的。这一年来,你做的事,都写信告诉我。我看到了你如何处理遇到的困难,看到了你的成长,也增加了对你的信心。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看错的。”
姜敏点了点头。叉手道:“定不负宣抚所托!”
王宵猎道:“好,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回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设宴请你和你的手下。李宋臣和梁兴两人,在敌后孤军奋战了多年。他们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带兵方法,作战思想,也不会与我们相同。但是,他们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是不容怀疑的。有这一腔热血,就万分难得。把这两个人用好了,把他们的手下用好了,练好了,一支军队也就有雏形。这一支军队,与其他的军队不同,会有不同的风格。”
姜敏沉吟一下。道:“我在宣抚手下多年,好的东西学到了,一些缺点、不足也看到了。我这里带兵,可能会与宣抚不同。还望宣抚能够放弃成见,任我尽情施为。”
王宵猎笑道:“我最开始有了地盘,开始建立军队,一切懵懵懂懂,什么都是试着做。许多事情,当时觉得做得对了,后来又发现不如意。但木已成舟,很难改了。我们做事情,本来就不是照着别人做的一模一样去学,那样有什么出息?总是有一个大致框架,有一些规矩,不容改动。还有很多,是可以改动的。你只管按着自己的想法,放开手脚做。纵然出些问题,自有我做主。”
姜敏听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眼中含泪,叉手道:“我这一生,定不负宣抚!”
王宵猎拍了拍姜敏肩膀,没说再说什么。
两世为人,王宵猎最庆幸的,就是没有按照前世记忆,觉得自己这也知道,那也知道了。正是因为对前世记忆的怀疑,什么都去试,什么都去一点一点改正,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到了现在,基业巩固,局势慢慢明朗,王宵猎才敢说一句,我真地学会了。
把前世学到的知识揉碎了,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过,才会走出一条路来。虽然起步懵懂,颤颤微微,时常还会被别人笑话,但这样走出来的路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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