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馨梨花带雨,如泣如诉,再加上她绝顶的美貌,任是再坚硬的冰在此刻也要被她融化了,可四爷心里却没有半点动容。
于他而言,他爱的,他连对方流一滴眼泪都会舍不得。
他不爱的,纵使对方眼泪成河,也不能叫他心生一丝怜惜。
虽然容馨生得倾国倾城,是人间少有的绝色,但在他心里,却只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不要说和向海棠比了,就连年忆君和容清都比不上,至少他待年忆君有少年时的情意,待容清有夫妻间经年累月相濡以沫的敬重,即使这敬重不及以前,但她依旧是他的妻子。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所以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只管放宽心养好身子,至于其他的,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
杞人忧天?
她是杞人忧天么?
难道要等宋映萱那个贱人爬到你的床上,你才肯承认么?
想到这里,容馨猛然一个惊醒,从何时起,她竟连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小孤女也要嫉妒了,即使四爷真纳了宋映萱为侍妾格格又能怎样?
没有宋映萱,还有李映萱,王映萱,赵映萱……
四爷身边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能顺利登上皇位,那后宫佳丽三千,美人无数,她如何嫉妒的过来。
她要做的不是嫉妒生恨,而是争权谋利,她要登上那后宫至高之位——皇后。
正想着,四爷起身道:“我还要去十三弟府上一趟,你好好息着吧。”
“好,四爷你早去早回。”
待四爷走后,蕊珠不服气的嘀咕道:“主子,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宋映萱吗,我瞧主子爷根本没有赶走她的意思。”
“这一次,我们真是白算计了一场,且让容清那个贱人先得意去吧!”
“主子……”
“好了,你先下去吧!”
容馨疲倦的摆摆手,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床边绣了一半的虎头鞋,慢慢拿起放到眼前看了看,脱下冰冷的镂空嵌丝护甲,做起了针线活。
一阵风吹来,屋外树影乱晃,透过纱窗映照进来的影子也跟着乱晃,细碎的阴影笼在她的脸上,瞧着有些不真切。
转眼就到了十三爷大婚之日,十三贝勒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丝乐声声,到处都充满着欢声笑语。
不仅四爷和太子爷,就连素来与十三爷不睦的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全都来恭贺新人大婚之喜了,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此刻,有个落寞的身影正静静立于离十三贝勒府不远处的一颗大槐树下,脸上轻纱遮面,也瞧不清她的容貌。
她手里拿着一枚雕刻着芙蓉的木簪,细细摩挲之后,忽然“啪”的一声,竟生生将木簪折断了。
“姐姐……”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声音痛苦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没事。”女子的声音很静,静的就像一汪如镜的水面,“我已经将他放下了,只是他到底还是救了小公子,我想还他一个人情。”
“可是这人情要用命去还吗?你是知道的,那种药的药性霸道刚烈,你一个女子如何受得?”
“阿郁,这是我欠他的,也是你欠他的。”女子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若不是我,他如何会中毒,又如何会屡屡受这腿疾所苦,哪怕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试着去解了他身上的毒。”
“可即使姐姐你愿意以身试药,这成功的可能也只有三成啊,仅仅三成,值得么?”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这恐怕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
刚说完,正好一个小孩蹦蹦跳跳的路过,小孩生得玉雪可爱,手里拿着一个被风吹得呼啦呼转着的风车。
她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糖葫芦来,在小孩面前扬了扬:“小朋友,烦请你……”她从袖子里抹出一个信封来,笑道,“将这个交给雍亲王府的凌福晋。”
小孩并没有接糖葫芦,也没有接信,而是歪着脑袋好奇而警惕的打量着她,“你是谁呀,为什么要蒙着面?”
女子笑了笑:“我脸上犯了桃花癣,羞于见人,不过这糖葫芦可是很甜的。”
小孩摇摇头:“我娘亲说过,不能吃陌生人送的东西,不过信我倒是可以顺便帮你带给凌福晋。”
女子也没有勉强,温柔笑道:“那就谢谢你了。”
小孩接过女子手里的信,一蹦一跳的正要走,从十三贝勒府又跑出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来:“圆儿,你怎么才回来呀,急死我了,叫我阿玛和凌福晋发现,我们就完了。”
“弘时哥哥,怕什么,我只是去那边多买了一个风车而已……瞧瞧……”
他兴奋的正要从胸口掏出刚刚买到的一对小人偶,告诉弘时他送给十三叔的新婚大礼买好了,突然响起一声清喝,“圆儿,你跑到那里去啦?”
弘时听到是向海棠的声音,惊得一怔。
弘历暗叫不好,被发现了,忽然想到手里的信,干脆扬起手里的信嘻嘻笑道:“姐姐,瞧,这是什么?”
今儿是十三爷的大喜日子,向海棠忙的晕头转向,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圆儿不见了,待她发现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她急急寻出来,见圆儿手里竟多了一个风车,才知道他必定偷偷趁人不注意跑出去买了风车。
她根本没看弘历手里的信,只气乎乎的跑过来道:“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今儿可是你十三叔的大喜日子,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能乱跑呢。”
弘时惭愧的低下了头,弘历却跑过来,一本正经道:“姐姐,我真不是故意要乱跑的,十三叔大婚,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今儿和王爷骑马过来时,恰好看到一个小摊上卖玩偶,一男一女,精巧可爱极了。”
他嘟起了嘴巴,颇为不高兴道,“我想买,可是王爷却不许我下马,说来不及了,哪是来不及嘛,分明是他小气,舍不得买,还有,还有……”
他再一次扬起手中的信,“刚刚一位姐姐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不信你看。”
弘历转头一看,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他“咦”了一声道:“人呢,怎么不见了?”
向海棠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信封,抬起头朝着弘历看的方向看去,空空如也。
她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半枚玉坠,也不太能瞧得出来这玉坠原来究竟是何种形状,毕竟只有半枚,但她瞧着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里面还有一封信,上面只有几个字。
杀李明泰者乃是此玉坠的主人。
她顿时浑身一惊,杀了李明泰的人不是青儿吗?难道还会另有其人?
还有这封信究竟是谁写的,她一时间陷入了深深迷雾之中,只是十三爷和兆佳德慧的婚礼由她操办,她这会子也没空多想,连忙将信收好,拉着弘时和弘历的手回了府。
过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小厮兴奋的叫唤声:“到了,到了,新娘子就要到府门口了!”
很快,身着喜袍的十三爷面带微笑的牵着红绳那端盖着喜帕的新娘子,一步一步,在大家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祝福声中,跨入府门。
只到两个人被送进了洞房之后,向海棠才终于舒了一口气,但突然又想到那封信和半枚玉坠,她眉心又凝起一层疑虑。
原想着等四爷回到王府之后,将这件事和他说了,结果四爷今儿高兴,吃醉了酒,一回到雍亲王府倒头就睡着了,是乌拉那拉氏亲自照顾的他。
这边,向海棠待团儿睡下之后,便摒退众人,一个人重新打开信封,仔细端祥了那枚断裂的玉坠好半晌,除了莫名的熟悉感,还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块相似的玉坠。
这一恍就是大半夜过去了,她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她赶紧起床梳洗打扮,照例去正院请安。
请安之后,又去了一趟秀水阁瞧钱格格。
钱格格如今已如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老人似的,是半分生气都看不到了,向海棠瞧她那样实在伤心,劝慰了她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因为昨儿在十三贝勒府,弘历提到想吃琼花糖,如今还未到琼花盛开的时节,不过因为近些日子天气转暖,也有些琼花会开得早些,向海棠便朝着琼花林走去,想要碰碰运气。
还未入琼花林,便闻到一股幽幽的草木清香之气,丝丝袅袅,萦入鼻端,甚是好闻。
向海棠不由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再往里走,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沉吟道:“我欲缠腰骑鹤,烟霄远,旧事悠悠,但凭阑无语,烟花三月春愁。”
向海棠听这声音似乎很陌生,正想着另择一道条走,省得打搅了别人的诗兴,又听另一女子问道:“宋姑娘吟这一首《扬州慢·琼花》,倒让我想起小时随阿玛去扬州看琼花的趣事,只是啊……”
这声音似乎带着无尽怅惘,“一转眼,已是经年,我恐怕再也不能去扬州看琼花了。”
向海棠听出这是伊氏的声音,又从她嘴里得知,原来刚刚吟诗的人竟是刚入府不久的宋映萱,她虽然远远见过她一眼,却从未和她说过话。
“见过伊庶福晋。”耳朵边又响起宋映萱柔柔弱弱的声音,“原来伊庶福晋去过扬州,那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我额娘就是扬州人,其实我一直想回扬州看看。”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
“你想做王爷的妾室?”
宋映萱不想伊氏会直接这样问出来,一时间难堪的拧着手里的帕子,涨红着脸愣在那里。
向海棠也觉得惊讶,在她的印象里,伊氏在王府甚少说话,怎么会突然问宋映萱这样唐突的问题?
虽然心中好奇,但听人墙脚总是不好,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宋映萱跺了一下脚朝着她转身要去的方向走去,这一下她反而不好走了,连忙带着润云一起往后退了两步,隐入林中。
“宋姑娘,我的话虽然冒昧了些,但是并无坏心。”伊氏见宋映萱几乎落荒而逃的样子,又道,“难道你想让这深深院墙囚禁自己一生一世么?”
宋映萱听她这样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疑惑的望向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姑娘一声,这王府远没有你想像的那样美好,就僻如我……”她黯然道,“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你是你,我是我。”宋映萱根本不能听进去一个字,反而觉得伊氏故意要破坏她的好事,虽然顾及着伊氏的身份不好直接撕破脸,却也仗着自个是乌拉那拉氏的表妹拉下了脸,“你成了活死人,不代表旁人也会是活死人,伊庶福晋总该知道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也罢,我言尽于此。”
“多谢伊庶——福晋好意。”
这一次,宋映萱将一个庶字咬得极重,还刻意拉长了音调,说完之后莫名的就委屈的红了眼眶,两手捂住脸气乎乎的离开了。
伊氏身边的丫头见宋映萱如此,忿忿然道:“主子,您这是何必呢,她究竟与你没什么干系?”
“唉——”伊氏幽幽一叹,“她到底是阿玛的……”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往下说,而是默默朝着林深处走去。
向海棠惊怔在那里,虽然伊氏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大约也能知道她的意思,难不成这宋映萱还是伊国公的私生女?
不过是不是也与她没什么相干,待伊氏离开之后,她方走出来继续去寻找琼花,几乎找遍了整个园子,才找到了那么三四枝早开的琼花。
回到忘忧阁之后,她便先忙着熬制琼花糖,因为琼花的份量太少,忙了大半天,通共得了勉强能覆盖住莲花碗底的糖稀,只待糖稀凝固起来,便可以切成小块方形的琼花糖了。
趁着这时机,她又想起那枚玉坠来,想要再看看,看能不能想得起来,却惊然发现,那半枚玉坠竟突然不见了。
她急得不行,到处翻找,就像当初豌豆送给她的那枚玉坠无缘无故失踪一样,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因为杀害李明泰的人才是真正的细作,事关重大,却让她一不小心弄丢了,她懊恼的不行,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润云,端砚,郑环儿以及冷嬷嬷叫过来细细盘问,问哪些人接近过这间屋子。
几人认真回想,除了她们四人,瑶华阁的豌豆过来送过一碟子糖梨酥,秀水阁的青衣过来送过一块绣着兰花的绣帕,李嬷嬷和明嬷嬷来瞧过怀曦,弘时也来过,是跟着明嬷嬷一起过来的。
还有锦香阁的丫头翠儿也来过,说读书时间到了,叫弘时回去读书。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负责洒扫的婆子丫头。
一时间,向海棠也不知该怀疑谁了,又或者是那个细作本人来偷的,毕竟她轻功卓绝,说不定来过之后雁过无痕,润云她们没有察觉到。
可是那个细作如何这么快就得知,她手里握有证据呢?
还是那个交给她证据的人,心怀叵测?
不,不会。
听圆儿形容,那个交给她证据的姐姐应该就是林相宜,至于林相宜是从何处弄来的,她不得而知,现在也无法找到她去问。
而且即使想去找她,她故意避着自己,她一时间也无处可寻。
事情陷入更深的迷团,直搅的向海棠心神难安,觉得不查出此人,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大事似的。
她仔细从头至尾,将青儿被抓之后的事情细细缕了一遍,青儿是钱姐姐的人。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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