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棠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气得昭月恨恨的盯了她一眼。
向海棠立刻机灵的描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怕是圣人也不可能不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四爷你何必揭公主的短?”
四爷无奈笑道:“海棠,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向海棠笑道:“昭月公主可不是外人。”
昭月笑吟吟道:“向格格说的话我爱听,以后,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向海棠虽然与昭月公主相处不多,也不算太熟,不过甚喜欢她天真烂漫,爽朗直率的性子,在这一点上倒有些像十三爷,交朋友不论身份,只论性情投不投契。
她笑道:“承蒙公主垂爱,妾身……”
“哎呀,好啦好啦,你这么拘礼做什么,什么承蒙公主垂爱,什么妾身,我只问你,你当不当我是好朋友?”
“当。”
昭月高兴道:“那以后我就叫你一声海棠……”嫂嫂好像不对,她改口道,“姐姐,你叫我昭月,或是像四哥一样叫我月牙儿都行。”
向海棠笑眯眯的唤了她一声:“月牙儿。”
昭月高兴的答应一声,拍拍胸脯道:“以后在王府遇到什么委屈,你就派人去告诉我,我护着你。”
向海棠心里涌起一丝温暖,笑着点了点头。
以后……
不知还有没有这个以后?
但愿,这一世昭月公主不要再去准噶尔和亲。
弘时插嘴道:“昭月姑姑,我可以像阿玛和向格格一样叫你月牙儿么,这样听着亲切些。”
“去去去,你姐姐尚且叫我一声姑姑,更遑论你,我可是你的长辈,以后还得叫我姑姑。”
“哦……”
昭月心里还向往着外面的自由,她掀了帘子朝外看了看,“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德慧姐姐吗?”
四爷笑道:“别想着找什么借口溜走。”
“四哥,我真没有,不信你自己过来瞧,明明就是德慧姐姐嘛。”
四爷想到乌拉那拉容华和兆佳德瑶的事,心思微微一动,朝着昭月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兆佳德慧带着两个侍女走进了旁边一家布庄。
他正好有事要问她,只是这种事他问实在不太方便,但事关乌拉那拉容华,他又不可能完全不管。
这小子虽然纨绔了些,但不是个坏人。
不等昭月央求他,让她下去和兆佳德慧叙旧,他主动开口道:“也是巧了,恰好海棠出来时说要买几匹布料,不如一起下去逛逛。”
昭月高兴的点头应是。
弘时对布庄没兴趣,不过能跟着四爷和向海棠一起出来逛街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也高高兴兴的跟着一起下了马车。
……
逛着逛着,就到了午饭时间。
昭月将众人带到了她经常去的一家酒楼,脚刚跨进去,店里的伙计就热情的迎接过来,不等昭月吩咐,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雅间。
四爷笑道:“瞧你熟门熟路的,可见经常过来。”
昭月一屁股先坐了下来:“不仅我,德慧姐姐也经常过来呀,还有怀真,她也和我一起来过。”
说着,她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又看向四爷,神秘兮兮的问道,“四哥,你可知这里的店掌柜是谁?”
四爷疑惑道:“谁?”
昭月嘻嘻一笑,傲骄道:“就不告诉你。”
四爷不以为然道:“随你。”说着,亲自倒了一杯递到向海棠面前,“逛了这会子你也渴了,先喝点茶解解渴。”
向海棠抿嘴笑道:“多谢四爷。”
正要喝茶,昭月两手一摊道:“四哥,我也渴的要死,你怎么只帮海棠姐姐倒茶,也不倒茶给我喝?”
四爷横了她一眼,兆佳德慧笑道:“来,我给你倒茶。”
兆佳德慧给她倒了一杯,递到她手边,她不接,只笑道:“我要姐姐你喂我喝。”
“好好好,我喂你。”
向海棠见她二人如此亲昵,忽然想到她和钱格格之间也是这般亲密,只是近日天气严寒,钱姐姐得了风寒之症,她怕过了病气给自己,这几日都不敢来她屋里,她去见她,她也不敢相见。
想到这里,心生一丝担忧。
“昭月姑姑,你也不怕羞。”弘时伸手在脸上刮了两下,“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喂水喝。”
昭月斜眼看着他:“你是住在大海边的吗?”
弘时:“啊?”
昭月:“管得也太宽了吧。”
弘时:“……呃。”
“来,小阿哥,尝尝这里的桂花炒红果味道如何?”向海棠夹了一块炒红果递到了弘时面前的碟子里。
兆佳德慧见四爷竟然带着一个侍妾格格出来,这个侍妾格格不仅深得四爷宠爱,还和小阿哥如此亲近,深为纳罕,不过她也不好过问别人府上的事。
弘时素来爱美食,立刻忘了刚刚被昭月怼的话,欢快的吃起桂花炒红果来,一边吃,一边点头赞道:“这桂花炒红果味道果然妙极,又甜又脆,还酸酸的。”
昭月很是骄傲道:“也不看看是谁开的酒楼,味道自然顶呱呱。”
弘时抬起头道:“昭月姑姑,不会这酒楼是你开的吧?”
昭月笑道:“对呀,就是我开的,所以你今天可以敞开肚皮吃,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吃多少都不用付钱。”
“真的吗,那多谢昭月姑姑了。”弘时眉开眼笑的点起菜来,“先来干果子十二盘,鲜果六盘,再来麻辣肚丝,凤尾鱼翅,东坡肉,燕窝烩肥鸡,桂花蛋,玉海鹓鶵,八仙嘉会,燕窝八仙汤……”
“打住,打住!”昭月连忙叫停,“你这家伙是想要将我这刚刚开张不久的酒楼吃垮么?”
弘时小声的“切”了一声:“还当昭月姑姑多大方,原来也这般小气。”
“这不是小气。”昭月纠正道,“你点这么多山珍海味吃得完么,不知道你阿玛崇尚节俭?”
说着,她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你才多大,就这么铺张浪费起来,这很不好。”
弘时揉了揉脑袋道:“不行就不行嘛,昭月姑姑何必给我讲这么多大道理。”他赌气将菜单往旁一丢,“我不点了。”
昭月又要拿筷子打他,却听四爷问道:“你说你这酒楼刚刚开张不久,这怎么回事,我明明很早以前就见过这家酒楼。”
昭月放下筷子嘻嘻一笑:“这不是太子哥哥刚送给我的嘛。”
“太子?”
“对啊,太子哥哥知道我最喜欢到这里来,所以干脆将酒楼买下来送给我了,你瞧,太子哥哥对我多大方,哪像四哥你……”她皱皱鼻子,“抠门。”
四爷倒并不在意她说他抠门,他只是有些奇怪,太子归还积欠已伤了原气,他哪里还有这么一大笔钱买一座酒楼送给月牙儿。
就算因为瓜尔佳石璨的事,太子有意要将功折罪,也不必如此大手笔,送一座酒楼给月牙儿。
而且月牙儿贵为公主,她要一座酒楼做什么?
不仅他,就连向海棠也觉得奇怪,疑惑的问道:“月牙儿,你要一座酒楼做什么?”
昭月蹙起眉头想了想,其实当时太子送给她时,她也没多想,只以为因为瓜尔佳石璨那个混蛋,太子哥哥给她的补偿。
其实她并不想要这间酒楼,但心里感动太子哥哥知道她喜欢来这家酒楼,竟出了大手笔将酒楼买给她赔罪。
她也不是真的要收下,只是不想拂了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的一片心意,等她过足了店掌柜的瘾,就会将酒楼还给太子哥哥。
这下听向海棠问起,她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了,又想了想道:“也不做什么,就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四爷环顾了一圈,“你说这么大一间酒楼,你拿来玩玩而已?”
“怎么啦?”昭月不以为然道,“四哥你又要教训我吗?”
四爷反问她道:“难道你不知道无功不受禄这句话?你……”
这间酒楼毕竟是太子送的,他若一再横加干涉,让太子知道了,难免会引起他的不快,醉红楼的事还没有解决,他不想再节外生枝,想了想,下面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四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其实你不用担心,这酒楼我会还给太子哥哥的。”
“这是你和太子之间的事,我不好过问太多,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他看向兆佳德慧,径直开口道,“德慧姑娘,有些事我想要问你,不知方不方便?”
兆佳德慧知道他要问的事一定和自己的妹妹兆佳德瑶有关,她点了点头道:“方便。”
四爷见弘时也在,有些事不好当着小孩子的面问,伸手在向海棠肩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海棠,你先在这里坐着,我问德慧姑娘一些事便回。”
向海棠隐约知道乌拉那拉容华凌辱了兆佳德慧庶妹的事,但也不是太清楚,她点头道:“好。”
四爷直接唤昭月道:“掌柜的,你还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再找一间雅间。”
昭月嘻嘻笑道:“得嘞,马上就给四哥准备好。”
稍倾,四爷和兆佳德慧就到了另一间清幽的雅间,四爷开门见山道:“令妹兆佳德瑶是否亲眼瞧见了是容华欺负的她?”
这件事,他让顾五去问了,只是顾五倒底是个男子,有些话不好问,而且他问了,兆佳德瑶也一个字不愿回答,只一心想将容华法办。
兆佳德瑶态度如此坚决,这件事就变得很棘手了。
不过听顾五说,在尚书府,兆佳德瑶也只和这位嫡姐亲,比跟她亲娘都亲,说不定她会跟兆佳德慧说。
兆佳德慧蹙了一下眉头,摇摇头道:“这件事我问过妹妹,她起先不肯说,后来才流着眼泪告诉我,当时她人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醒来之后就看到……”
说起这种事,姑娘家难免害羞,她的脸色微微一红道,“乌拉那拉容华不着寸缕躺在她身边,不是他,还有谁?”
“我听说你府上赵姨娘的弟弟赵光耀时常纠缠令妹,出事的那一天,不知德慧姑娘可知他在哪里?”
兆佳德慧又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赵光耀确实觊觎德瑶,只是德瑶性情刚烈,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之后他就不怎么敢过来纠缠了。”
四爷颔首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想着什么,好半晌,又抬头问道:“那令尊的意思是?”
“家丑不可外扬,阿玛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德瑶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好好的就被乌拉那拉容华凌辱。”
说到这里,她脸上涌起愤慨之色,不卑不亢道,“臣女知道乌拉那拉容华和王爷您的关系,说句不怕得罪王爷的话,我并不觉得阿玛做的对。”
“……”
“他不顾德瑶的意愿,强逼着德瑶嫁给乌拉那拉容华,就是想逼死德瑶,身为女子名节固然比性命还要重要,可是有比名节和性命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公道,我不信这世间就没有王法了。”
四爷倒不想兆佳德慧竟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他若有深意的问道:“听德慧姑娘之言,很不赞同两家联姻,难道德慧姑娘就不怕事情一旦传了出去,不但害了令妹,也会连累到德慧姑娘你的名声?”
“说不怕那是假的,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名声就不顾德瑶,她打小性情刚烈,是受不了这等屈辱的,更不愿嫁给伤害自己的人,作为姐姐,我想……”
她望着他,坚定道,“为自己的妹妹讨回一个公道,四爷您会从中阻扰吗?”
四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即使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应该知道,你们若真要告发容华,那兆佳德瑶这一辈子就毁了。”
兆佳德慧轻笑了一声:“四爷是想说服我,再让我去劝服德瑶答应嫁给乌拉那拉容华,是吗?”
“不。”四爷摇摇头,“如果容华真的犯了罪,令妹一定要追究他的责任,我不会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个两败俱伤的选择,还有,这件事未必是容华干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不是他还能有谁?”兆佳德慧怀疑的看着他,“四爷你这是想包庇乌拉那拉容华么?”
四爷直视着她的怀疑道:“我若真想包庇容华,这件事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脏陷害容华的。”
兆佳德慧眼中怀疑未减,又听四爷道:“七天,只需七天时间,到时必定给你一个真相。”
兆佳德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一下头:“好。”
“我相信德慧姑娘不是多话的人,还请姑娘能说服令妹就好,今天的事除了我十三弟,不必让旁人知晓。”
“好,我答应你。”
……
四爷都没来得及陪向海棠逛完街,苏培盛就急匆匆找了过来,说宫里来人了,德妃娘娘突发疾病,人已经晕了过去。
四爷一听,连忙命人将向海棠和弘时先送回王府,自己则带着昭月一起入宫。
德妃病不病与昭月无甚干系,昭月是万般不愿回宫的,可是她也知道四爷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勉强跟着他一起回宫。
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太子垂头丧气的出来了,一见到四爷,他阴郁的脸上立刻露出失望而愤怒的神色。
待四爷上前给他行礼,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枉我一直将四弟你当成自己人,想不到你如今竟谋算到我的头上来了……”
见昭月也在,他不好说出是自己故意拉她下水,说到这里,冷哼一声。
四爷知道十爷去太子那里拱过火,太子一定相信了老十的话,因为容清还没有机会能见到太子妃,所以太子这会子才会对他发作,他故作茫然道:“太子此话何意?”
昭月见太子气色不善,话说的也不对劲,疑惑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了,好好的,四哥哪里得罪你了?”
太子恨恨的盯了四爷一眼,若有所指道:“月牙儿,我劝你将眼睛放亮一些,省得有一天被某些别有用心,心思阴毒的人卖了都不知道。”
说完,他冷哼一声,便大跨步离开了。
昭月一脸茫然,问四爷道:“四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惹到太子哥哥了?”
四爷无辜道:“这我哪里知道。”
兄妹二人一路去了永和宫探望德妃,幸好德妃已经回转过来,一见四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亲额娘病了,亲弟弟远赴战场浴血奋战,他倒好,没事人似的。
再想到近日四爷一步也没有踏入过永和宫,而太医章远离奇的被郭络罗永福杀了,她总觉得这件事跟老四脱不干系,恐怕螺子黛的事情让老四知道了。
她既心虚,又愤怒。
若换作老十四,知道这样的事,必定正大光明的来问她,可是老四完全不是这样。
他沉府太过深沉,也太过隐忍,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她,这让她更觉心底生寒,害怕有一天,他转过头来暗暗出手,报复她这个亲额娘。
所以她必须送一个可靠的人到他身边,谁知这个老四竟然连亲额娘的脸面都不给。
她没什么话好跟他说,只是斥责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四爷出了宫交待了苏培盛一些事,让他速速去找狗儿,然后他一个人去了十三爷府上,当回到王府时,天已经擦黑。
想到太子妃的事,他便去了瑶华阁探望年氏。
金婵见四爷来了,忙伶俐的迎上前:“主子爷这会子怎么过来了?主子睡着了,奴婢这就去叫醒主子。”
年氏虽然饶过了宝言,但经此一事,宝言的地位已大不如从前,如今金婵又成了年氏身边第一人,正是得意之时。
恨只恨,年福晋这么狠辣的人,竟然会饶过宝言。
依她的意思,该杖毙才好,也省得日后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四爷也没看她,只淡淡摆了摆手道:“不用,等忆君醒来,你告诉她我来过就行。”
金婵为难道:“若让主子知道主子爷来瞧过她,奴婢却没有叫醒主子,她必定又有一场气要生。”
她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哀求道,“还求主子爷略坐一会儿,主子已经睡了一下午了,这会子也应该醒了。”
四爷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说完,便走进了屋里。
金婵端茶再进来时,发上已多了一对虫草簪,生怕四爷再嫌茶染了香粉之气不愿喝,她扑完香粉之后,她特意又去洗了把手。
四爷正坐在那里看书,根本没有注意到金婵又特意打扮了一番,只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眉毛下意识的皱了一下,小声问道:“你们主子身体不是已经好转,怎么还昏沉沉睡到现在,两位太医怎么说?”
“太医叮嘱主子好好静养,左不过半个月,身子就能恢复,只是主子心里惦念着主子爷……”
她朝床上望了一眼,“这不,想着给主子爷赶一件过年穿的新衣服,这两日熬了夜,奴婢劝了也不听,只能陪着主子一起熬着。”
说着,她作出一副不胜怯弱之态,就要往前栽一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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