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小道内,南柯有些艰难地搀扶着李家家主往前走。
倒不是李家家主的体重也跟身价一样沉,单纯就是因为两侧的墙壁距离是在太近,这条道,或者说这条缝,本就不是用来走道的。
南柯停下了,喘了几口气,撂下了李家家主的胳膊,把自己的声音压地极低,道:“自己能扶墙?”
“能。”
“那你不早说?”南柯低声嚷道。
“我这腿脚是早点养好,后面的路也更好走不是?”李家家主打了个哈哈,他是个生意人,虽说夺权不熟练,但这么多年磨砺下来,知道跟什么人该用什么相处方式。
“其实吧,你也不用这么低声,现在这村子里头,但凡手脚利索些的,应该都在外面找我们,这里,反而是更安全。”
“现在该怎么走?”南柯问道。
他们两人之前确实是胜利在望了,毕竟整个村子的面积真说不上大,他们距离村子大门口最近的时候应该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但,在坐的都不是傻子,这事都出了这么久,还真想大大咧咧就这么从村门口走出去?
真当村长和他手底下那群人是吃白食长大的吗?
“再往前走走,应该会宽敞些,到时候会有一间空置的房,你说的那间屋子,刚好就在隔壁。”李家家主一边艰难前行一边道。
“空房?”
这村里其实有不少空房,应该都是留下来为了随时可能出现的‘新人’准备的,但每一件空房都会有一把锁,虽说想要撬开不难,但动静肯定不小。
“是空房。”李家家主抖了抖自己的腰,“这间房算是我李家的祖宅,所以,我有钥匙,先去那边休整休整,顺便见见你说的人,只要熬过今天,我们就算是逃过了一截。
这群人今晚必然得忙活一晚上,等明早他们人疲了,我就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我的人,到时候从其他位置把我们给弄出去。”
“行。”
南柯点了点头,就着暗淡的月光开始继续在前面‘引路’。
现在虽说是已经深秋,但经过一连串地折腾,这身上还是出了一身汗,再混杂上血腥的味道,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就像是一锅乱炖。
且这条路本就不是用来走道的,这两侧也没有窗户之类,算是彻底将大部分味道给锁在了里面,在这种环境下行走,对于南柯来说,几乎算是一场折磨。
恰好,这时后面的李家家主开口道:
“聊聊?”
“现在?”
“也算是分散点精力不是?”李家家主说话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显然,他是准备用说话来分散点疼痛。
“聊什么?”
“都到了这地步,什么不能聊?”李家家主苦笑一声。
“你这被人打成了落水狗,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也不用瞒你,更何况,你之前应该也听见了,其实,我在留都城确实还有一子。”李家家主似乎是笑了起来,“之前那败家玩意儿不中用,我总得为我老李家做二手打算,这生意还没完,我当然得振作起来。”
对于开小号这种事,南柯倒是没显得多意外,毕竟在穿越前,国家都已经开始呼吁大家伙双开,更何况是在人口并不饱和的古代?
“你这是把你家里事都当生意来做?”南柯道。
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前面的希望,李家家主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呵,别看我之前输了一手,我也就是这心不够狠,就胸襟这方面我比他强,这做买卖,有得就有失,你这成本都砸下去了,难道还因为心疼舍不得就不做后面的买卖?
你别看就是做个买卖,这里头弯弯道道可多了,就这山里的破兽皮,破药草,你真当拿出去就有人买?你真当这兽皮药草就我们这一个村子有?
要不是我李家祖辈仔细钻研经营,你真当这村子靠他们这些白痴能够玩起人肉买卖?没了我,你要他试试,你看他能卖出多少来?
不是我跟你吹,我这人有些地方可能不行,但有两点我自问不差其他真正的大商人大贵族分毫,这一,就是眼力劲,这二,就是心胸!
只要能看到货的价值,能咬得下呀付得起代价,什么事能做不好?只要能保我李家繁荣昌盛,用什么方法去经营不是个经营?”
“但你儿子死了,真不难过?”
都说虎毒不食子,虽然跟人比起来,老虎在某种方面能够算是乖巧可爱,但那种儿子死了老子眼睛都不眨的情况,就算是在电视剧和电影里面,都很少。
也就是小说或是一些文字作品里面,作者为了迎合低龄观众老爷的yy,会强行塑造出各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动不动灭人满门的角色。
但讲真,都是血肉做的,就算是皇帝家,你真当做了那些事之后心里没一点后悔?就算是不后悔,但皇帝,从古至今能有几个?
“我说不难过,你信吗?”李家家主答道,因为走在后面,南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听来,显然,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
“养了这么多年,不管他到底长成了个什么样,这到底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喂起来的,就算是只狗,谁还能真没半点的感情?
你还年轻,但其实你这年龄,应该多少也能懂点这世间的道理,说白了,仙人我没见过,但那句据说是仙人说的话,我倒是听过,连仙人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伤心,你难过,有什么用?你想要站到最后,想要笑到最后,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心,得狠!”
南柯听完,笑了笑,问道:“按你说的,你这次失败怎么说?”
心狠?
嗯,
但对自己确实心挺狠的!
“......”
李家家又一次沉默,趁着周围的道路略微宽敞了起来,他抢先一步走到了南柯前面,从腰间掏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走到了前面的房前。
“这门其实是算后门,这祖宗留下来的老习惯,万事都想着能在后面给自己留一条路。”
一边说,李家家主一边打开了门。
这件屋子明显比南柯之前住的要大,用专业一点的话术来讲,这应该是一个套二的格局,从后门进去就是一间小房,墙角大面积的蜘蛛网算是证实了这件屋子确实是被空置了许久。
李家家主随手扯掉了几张蛛网,继续道:
“我这次认栽,用做买卖的比方说,我算是折了一半的家产,但好歹还有一半还在家里头备着,虽说经营起来需要时间,但起码留了个念想。
这次那老东西的儿子应该也是出了点问题,不然他也不至于做这么绝,呵,说到底,对我们山里人来讲,这子嗣就是一切。
换做是我,要是...哼哼,大概也会疯,毕竟这根都没了,还要顾及啥?反正都是绝了希望,还不如直接把桌子一掀,大家一起完蛋!
唉,我现在就是心里头有点气,特么我什么时候对那小子动了手?这手没动,身上倒是背了口锅,真他娘的腻歪,你说要是那小子现在被我遇上,给我砍一刀解个气也行啊。”
看得出来,李家家主经过这一场确实是成长了一些,起码放在昨天,在这位还没亲手捅人之前,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番话的。
躲在背后算计谋划可能确实有独属于自己的爽感,但要是想要报仇,哪里能够比得上自己亲手手刃仇人来得更加解气更加痛快?
南柯在后面跟着李家家主进来,刚一关上门,忽然听到从内厅响起一道声音。
“就你?你要是真这么能耐,还能被我爹逼到现在这地步?”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南柯的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斧头,而之前侃侃而谈的李家家主也是整个人一惊,但很快,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是我。”这声音南柯耳熟,正是自己那位合伙人的声音。
南柯拎着斧头慢慢地走了过去,借助透过墙纸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内厅里面有两个人,一个站在厅中央的小女孩,一个坐在墙角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村长的儿子?”南柯看了一眼男人,对李家家主说道:“这不巧了嘛不是?”
李家家主瘸着腿进来,似乎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话,又似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顿时咬着牙低吼道:
“我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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