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贵当然不可能在外交的正式场合说外语,尤其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
担任此次重磅会议美女翻译的不是别人,正是犹大国公主伊凡娜。
当年那个留着鼻涕跟在朱富贵身后的小跟屁虫,如今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熟练地切换着大明雅言、德语、法语进行翻译。
十八、十九世纪,俄国上层基本都说法语,尤其是在外交场合,说俄语会被认为是粗鄙,缺乏教养的。
然而这一次,情况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已经放弃使用法语这种丑陋粗鄙的语言了。。”
亚历山大二世先是向伊凡娜摇了摇头。
接着,他学大明的礼节,不伦不类地朝朱富贵抱了抱拳。
“尊敬的明国皇帝,我神交已久的兄弟,朱富贵陛下,向你致意问候!”
朱富贵同样对他恭维了几句,谈及了他女儿在凤都的学习情况,称赞他是最能理解黄鹤大文豪想法的人,是全世界最有潜力的黄学家。
亚历山大二世奇怪道:“玛利亚不是在学习经济学吗?黄学?那是什么东西?”
朱富贵愣了愣,连忙扯淡道:“哦,我亲爱的亚历山大,你是知道的,我们大明讲究素质教育,每个孩子都要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而你的女儿很不错,她爱好文学……”
亚历山大二世捂了捂额头,毕竟是亲生女儿,他很清楚玛利亚这家伙对于某一类奇奇怪怪的小说深感兴趣。
“你放心《你的帝国》在大明也是禁书。”
朱富贵劝了一句。
亚历山大二世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亲爱的朱,如果方便的话,你告诉玛利亚,尽快寄几张近照来,我和她的母亲都很想念她,希望能有她最近的照片寄托思念。”
“没有问题。”
朱富贵点点头,心里已经默默开始联系【宣子私人摄影】,请求ps大触支援了。
朱富贵与亚历山大二世的交谈总得来说气氛非常热烈,双方表现得十分友善。
但年轻的威廉二世就没有那么好说话。
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到朱富贵按照年龄先与亚历山大二世交谈,而不是按照国力与自己这个德意志, 不, 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交谈, 心情就更糟糕了。
这一次来碎叶城,除了商讨如何结束战争和瓜分世界的事情,威廉二世还希望能够得到朱富贵的支持, 将德意志帝国升级为神圣罗马帝国,而自己加冕为神罗皇帝。
实际上, 在威廉看来, 德意志帝国本来就是神罗帝国, 不然怎么叫德意志第二帝国呢?
第二就是表明对于神罗的继承。
不过当年他的祖父在凡尔赛宫加冕为德意志皇帝,毕竟没有教皇加冕, 不符合传统。
而如今,德意志帝国在自己手上不但收复了阿尔萨斯-洛林,收复了奥地利, 还收复了罗马。
他可不是维克托·伊曼纽尔那个扭扭捏捏的废物。
威廉二世决心用大炮将教宗庇护九世从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里“请”出来, 然后用刺刀请他给自己加冕。
至于说教宗是否同意?
教宗他有几个师?
不过教宗虽然没有师, 但朱富贵有, 威廉二世希望朱富贵能够派出高级官员,最好是亲临自己的加冕典礼, 以增加自己皇冠的质量。
只是今天,威廉二世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他拄着文明棍,尽量让自己残疾的左腿看上去不那么突兀。
“朱, 我想你作为东道主,不应该让我们等上那么久。四天, 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我,整整在这里浪费了四天!
你知道的, 按照外交礼仪,我和亚历山大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你,明国皇帝,在机场上等待我们的到来!”
说实话,威廉二世的抱怨是有道理的。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坐上大明的飞机。
倒不是对于大明飞机不信任,他并不认为朱富贵会派不靠谱的飞机来谋害自己,而是正常人第一次坐飞机多少都会感到恐惧。
结果威廉二世提心吊胆地抵达碎叶城,却发现主人根本不在家, 自然心里有气。
要不是对方是那个曾经枪击林肯的凶恶之徒,要不是之前被鲲鹏之力深深震撼,要不是俾斯麦等老臣反复告诫千万不能惹恼大明,但凡换成一个普通的皇帝, 比如弗朗茨什么的,威廉二世早就用皮靴抽他的脸,并朝他的脸上吐口水了。
君主特质:【喋喋不休的小丑】、【喜怒无常的冲动者】、【天真的外交家】。
拥有这两个属性的威廉大侄子,可不是给你开玩笑的。
当年巴黎人给威廉二世创作了民风淳朴的民歌《威廉二世找盟友》(歌词大义,威廉到处找盟友,到处被人嫌弃,最后只找了个弹丸小国摩纳哥结盟的滑稽故事),可并非空穴来风。
如今威廉二世已经表现得很克制,甚至可以说乖巧了。
但朱富贵却不会去体谅这个大侄子。
“抱歉!”
朱富贵朝这个年轻人摊了摊手,无奈道,“朕的帝国实在太大了,请你忍一下……呃,真的意思是,相比你们神圣罗马,我们大明横跨了十七个时区……嗯,所以你懂的……”
·
碎叶城周边的“绿化”工作很不错,甚至还能看到一群山羊在岩壁上吃草。
要不是被神光照射后,裸眼视力远超2.0,朱富贵估计自己都能被糊弄过去了。
不过朱富贵没有拆穿这些小把戏,而是与许久不见的左老哥把臂同游这座历史名城。
碎叶古城早就只剩残垣断壁了。
如今的城池是伪清伊犁将军修建的,倒是实实足足的华夏风貌,与中亚常见的穆教风格建筑迥然不同。
伊犁将军主持军务的将军衙署也被保留下来,照壁上的【屏藩朔漠】四个大字令人感到唏嘘。
经过翻修的街道是清一色的水泥路。
只是朱富贵注意到,马路两侧的排水并不通常,许多地方只是摆设。
很显然,这是临时赶工的产物。
碎叶城固然少雨,但每年来自大西洋的湿润海风还是会带来百来毫米降水,若是下得急了,不是没有城市内涝的可能。
朱富贵清楚,这些名堂,包括街道两侧重新粉刷的民居,应该都是左老哥弄的。
人无完人,“咸同中兴”四大名臣里,左老哥当之无愧名列第一,但他毕竟也是一个官僚,虽不如李某人那么圆滑,但也不可能免俗,否则历史上也不可能做到清国的封疆大吏。
他搞这些名堂不是给洋鬼子看的,而是希望能给大明天子留下一些好印象。
这毕竟是朱富贵第一次抵达西楚进行视察。
不过……
朱富贵摇摇头。
正常套路不是应该示之以穷,好让大明增加援助么?
左老哥终究是有股傲气的。
拿了那么多明援,不愿意让天子看到一个民生凋敝的西楚。
其实他做得已经算是不错。
一个尚未生产石油的中亚,顶着【文化组不相融】、【宗教组不相容】两个天大的Debuff,能做到这般稳控局势,已经让朱富贵十分满意了。
此外,朱富贵还注意到,左老哥与人谈笑风生,乡音不改,声若洪钟,气色很好。
他的长子左孝威在一旁,还言说家父每日清晨举石锁,练功夫,食泡饭一斗。
总之,身子骨硬朗的很。
看着这般父慈子孝的画面,朱富贵也非常欢喜。
就是不知道,左孝威会不会成为60年之“太子”……
当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左孝威60岁的时候,左老哥都快100岁了,久经沙场,多有暗疾之人,怕是难以如此高寿。
李鸿章、左宗棠二人,也不知冥冥之中是否有什么天命,都是老来得子。
老左是36岁得子左孝威,小李则是41岁才有了李经述。
至于说李经方,或者说沙经方……过继的不算。
照历史的话,左老哥是没几年好活了,再过7年便会郁郁而终,享年73岁。
大明目前已经全面掌控了左王爷的世子培养,给左孝威灌输了忠于大明的教育,左楚高层中手握朱卡者也不知凡几。
所以左宗棠去世后,西楚的权力交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朱富贵还是单纯的希望,左老哥能多活两年。
毕竟这个时空左老哥没有无能的满清朝廷掣肘,依照本心为华夏开疆扩土,固守边疆,心中郁结之气早就不复存在。
同时他还有来自大明的先进的医疗保障,他的阳寿或许能增加不少。
之前有过先例,朱富贵的老朋友,比左宗棠稍微年长两岁的罗伯特·李将军,定期前往凤都进行体检,获得先进的医疗保障,如今已70高龄,尚未嗝屁。
而历史上,罗伯特·李60出头就死于肺部感染了。
朱富贵估计,大明能给李将军延寿10年,自然也能给左将军延寿10年。
左孝威大侄子还得等等。
相比之下,父亲、母亲、祖父连中三元的威廉二世,才深得朱富贵这般,开局父母祭天的主角光环精髓。
说起来,朱富贵在碎叶城还见着了另外一个历史名人。
他的人生轨迹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此人就是历史上与曾、左、李其名的张——“香帅”张之洞。
晚清明国历史绕不开张之洞,尤其绕不开他兴办的那些洋务衙门。
汉阳铁厂、大冶铁矿、湖北枪炮厂……
这些衙门企业成也张香帅,败也张香帅,结局令人一言难尽。
然而,在这个时代,张之洞却与办厂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居然是西楚的教育部长,主管着整个西楚的教化工作。
不过想想倒也不算是意外。
张之洞比起曾、胡、左、李实际上小了一大辈。
当年楚军北上抗俄之时,他才20多岁。
那时候,张之洞刚刚参加了伪清会试、殿试,中一甲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也算是少年得意之时。
之后,他被清廷派往浙江,担任浙江乡试的副考官。
这本不过是张之洞作为翰林积累资历人脉的一次普通公干,却正好遇到了左氏之变,被扣留在了西楚军中。
再往后,他接触到了大明传来的东学思想,了解到了这大千世界的惊涛骇浪,明白此乃华夏与西夷交锋之生死存亡之秋。
但凡有些骨气的年轻人,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之洞便这样,跟随楚军一路来到了中亚。
而他留给世人的标签自然也就成了“探花”、“翰林”、“科举考官”之类的。
西楚百废待兴,兴办教育,推广儒学、东学迫在眉睫,张之洞自然当仁不让,成为了西楚的教育部长。
相比大明,西楚对于儒学的推广是要更加重视的。
只是这个儒,不是腐儒,不是犬儒。
西楚所处之环境,也容不下腐儒,犬儒。
这里需要的是能够一言不合,拔剑杀人,与人辩经,物理传道的狂儒。
左宗棠是这样的儒,张之洞同样也是这样的儒。
左王爷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这次天子来巡牧西楚,他便向天子引荐了此人,以表功绩。
“很好,张爱卿能让牧羊人尽颂孔夫子之名,此教化之功,当浮一大白。世人都误会朕不尊孔孟,此乃大谬矣,朕尊先哲,胜过那些欺世盗名、曲解篡改之辈何其多也!”
朱富贵非常高兴,赐张之洞饮酒同乐,后者涨红了脸,心情无比激动。
朱富贵翻了翻张之洞编纂的儒学教材,觉得里面的内容生动形象,却不拘泥教条,更不暮气沉沉,倒也十分难得。
不过朱富贵并没有拿回去在大明学堂中推广的打算。
大明与此地国情不同,对于将儒学纳入中小学必修课程并没有迫切需求,甚至可以说会适得其反。
大明没有搞过正儿八经的那啥啥,文化领域的传统糟粕都尚未清除干净,贸然宣传儒学,哪怕初心是好的,也很有可能给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招魂引魄。
但在西楚,高举中华传统大旗,高举汉儒大旗,是十分有必要,且你死活我的。
酒过三巡,朱富贵吃着李伴伴最爱的猪耳朵,笑问道:
“不过据朕所知,三神宗教影响深远,非是这般容易度化……”
“回禀陛下,微臣只是度可度之人,至于冥顽不灵者,自是请刘锦棠将军送他们去寻经书里的天堂去了……”
“善哉,善哉,我华夏布道,便是应该如此儒雅随和!”
朱富贵、左氏父子、张之洞,一同举杯大笑,畅饮此杯。
此刻正在伊朗北部,呼罗珊某山区,拿着《论语新注东学版》传经的刘锦棠,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挥挥手道:“儿郎们,速度一些,莫叫那些苦等圣人教化的山民等急了!”
不多时,山峦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老乡开门,送教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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