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铭,你今天有没有和布朗先生一起好好做礼拜?”
“鸿铭,不要去和野孩子们一起玩哦!”
“鸿铭,去英国的行礼为父都给你准备好了,到了那边,记得要低调谦逊,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和洋人起冲突!”
“鸿铭,今日将《失乐园》再背一遍给为父听吧!”
……
虽然距离前往英国还有一个月,但这一个月中,父亲对于辜鸿铭的叮嘱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后世传言,辜鸿铭的父亲辜紫云是一个重视汉学教育的人。
甚至就连辜鸿铭前往英伦,辜紫云都要求他留辫子,穿长袍马褂。
以此,奠定了辜鸿铭“不忘祖”的狂儒性格。
然而这并非事实。
他的父亲从一开始,就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体面的西方绅士。
辜鸿铭作为一个充满矛盾的时代符号,被各种吹捧和扭曲的太多了。
说他学贯东西,是国学大师,那实在是扯淡。
辜鸿铭在南洋、西洋根本没有系统学习过国学,而是回国之后恶补的。
诚然他的天赋很不错,很快就学有所成,但即便以民国泛滥的“国学大师”头衔耳轮,辜鸿铭的国学水平也远远不达标。
他的为数不多的几本原创文集传播度很低,学术价值和艺术价值聊聊。
甚至他就连汉字其实写的也不甚利索,常有错别字。
而在西学方面,辜鸿铭亦无甚建树,所谓13个博士学位并无出处,且多被证伪。
他其实本人也只承认过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这一个学位。
实际上,辜鸿铭唯一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大概就是向西方翻译了四书五经等一批儒学经典,在文化输出方面做了一点微小的努力。
以今天的眼光看来,辜鸿铭也就是一个语言天赋不错的留学生而已。
说平平无奇可能夸张了,但和什么一代大师,和什么国之肱骨那差的评价可以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无论是耶鲁毕业的容闳,还是有着欧洲留学经历的辜鸿铭,都在一潭死水,看不到希望的大清国中,垄断西学解释权,或者主动,或者被动地蒙上了一层神圣的虚假光环。
这有些后世声称2000海军陆战队就能平息台海局势,扼杀阿共仔一切图谋,7天就能击溃苏联红军,在红场上升起冈比亚国旗的宇宙第一强国——冈比亚。
此国的第一任总统名为贾瓦拉。
此君之所以能够成为冈比亚的总统,便是因为他是人均胎教学历的冈比亚国里,是唯一一个获得爱丁堡大学的兽医学博士学位,也是辜鸿铭的校友。
凭借着这一优势,他当上了总统,除了几次免费给农场义诊,就没干过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剥去所谓“了解西方”这一层外衣,贾瓦拉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典型黑人而已。
所谓时势造英雄,一曰时,二曰势。
时,是指特定的时间,势,便是西方文明横扫八荒,征服全球的大势了。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辜鸿铭虽然游历西洋各国,依靠这一履历光环获得过高的评价,固然他的学术水平不高,但辜鸿铭却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看破了西方文明本质的人。
他看似食古不化,但至少远比胡适之流要有气节的多。
辜鸿铭其实也未必有多么喜欢中华传统文化,未必真认为裹小脚、留辫子有多好,但他比胡适更了解西方,更洞彻西方。
他已经看尽了西方世界的虚伪,看清楚了这个世界是一个比烂的世界,西方绝非更加文明。
而说到比烂,这就是朱富贵陛下的强项了。
我大明绝非完美,全靠同行的衬托。
如今的辜鸿铭还不是未来的辫子怪人,只是一个对于西方世界充满幻想的少年,在相对闭塞的槟城,甚至只是依稀知道有一个崛起的华人国家,和西洋诸国关系不和。
但这些事情距离辜鸿铭还太远,他并不曾真正关心过。
作为衣食无忧的小少爷,辜鸿铭读着西方的启蒙读物,参加各种耶教活动,如果不“出国”,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爱国。
英国人布朗即是辜鸿铭父亲的老板,也是辜鸿铭的教父,他除了橡胶园主的身份,也是一名牧师。
完成了礼拜,并且在父亲这里接受西文启蒙的考较之后,辜鸿铭获得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蹑手蹑脚避开父亲的视线,来到庄园的一处围墙处。
轻车熟路地从一道特别宽的栏杆缝隙里钻出,一个与体面的、整洁的西式别墅区迥异的世界呈现在他的眼前。
“吴鹏?”
辜鸿铭高兴地叫喊着小伙伴的名字。
吴鹏的父亲是橡胶园的工人,在偶然的机会里,小辜鸿铭和他成为了朋友。
“辜少爷,你来啦!”吴鹏拘谨的答道。
“你妹子的病不能再拖啦,给,这个拿着!”辜鸿铭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硬币,大约有8先令5~6个便士。
这些钱大约相当于后世人民币六七百元,对于小小年纪的辜鸿铭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
这是他目前所有的积蓄。
今天他之所以要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把这些钱给自己在槟城唯一的朋友。
吴鹏连忙道:“多谢辜少爷,多谢辜少爷……不过这笔钱我们已经用不着了!”
“什么?”
小辜鸿铭的眼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小妹……小妹她难道已经……”
“是啊,小妹她已经痊愈了。”吴鹏开心的点头。
“哎,都怪我,这么迟才找到机会出来,如果我能早一点……等等?你说什么?!”
辜鸿铭惊讶的抬起头,道:“痊愈了?那可是打摆子,该不会只是寒热交替的间歇期吧?”
辜家来到南洋已经几代人了,父亲还是槟城华人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辜鸿铭自然知道打摆子,也就是疟疾这种疾病有多么可怕!
南洋潮湿温暖,本来就是疟疾和恶性疟疾的高发地区。
今年夏天喀拉喀托火山爆发,一瞬之间,相当于13000枚广岛原子弹威力的能量瞬间从大地喷涌出来。
远在3500公里外的澳大利亚和4800公里外的毛里求斯岛都可以听到爆发的巨响。
火山灰喷到80公里的高空,并引起了强烈的地震和海啸,超过30米的海啸。
地震和海啸造成了大量的死伤。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喀拉喀托火山喷洒到空中的岩石碎块几乎有21立方公里,大量火山灰落在广达80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内。
这使得当年地球的全球气温下降了0.6摄氏度。
对于本就艰难的中华农业自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使得更多农民成为了捻子,然后又成为了大明的归化对象。
而对于南洋来说,粮食什么的倒是不缺的。
但夏季气温的下降导致蚊子的数量变多了。
没错,太热的话,蚊子也是受不了的,蚊子也会“疰夏”。
而火山灰阻挡阳光导致气温下降,进而导致橡胶园受损和蚊蝇增多。
登革热,疟疾之类的瘟疫也就随之而来了。
很久以来,东西方对于疟疾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南州温暑,加有瘴气,至死者十必四五”,指的多半就是疟疾。
古代东西方医学治疗疟疾的思路其实大同小异,东方主要是靠催吐药,西方主要是靠泻药。
当然,青蒿是古代中医的重要发现,为认为的抗疟事业提供了宝贵的武器。
不过无论是青蒿还是黄花蒿,直接煎服或者用酒萃服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到了十七世纪,西方人在南美洲发现了金鸡纳树树皮可以作为疟疾的特效药,并用此药治愈了康熙皇帝,算是一次历史的蝴蝶翅膀。
不过随着200年来的使用,疟原虫的耐药性已经越来越明显。
单纯碾磨金鸡纳树树皮作为药物的药效已经逐渐不足以治疗疟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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