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太阳,升到天空的云间。湛蓝的海面,停泊着三艘海船。青翠的岸边,坐落着一处村庄。不大的村庄中,倒伏着七八十具尸体。而兴奋的嚎叫声,就在明亮的太阳下回荡。
“哈哈!这里有一大筐棉线团!…”
“赞美上主!这珍珠是我的!我的!…”
“Joder!这么大的屋子,里面竟然只有一筐干树叶?!嗯,这叶子的味道,好奇特…”
“Co?o!憋了这么久,真是快活的紧!杀了真是可惜…”
“Merda,一群蠢货!都给我仔细去找!把吃的都搜出来,运到我们的船上!…还有这些值钱的战利品,都是旗舰的!都交给我来分!…我才是你们的司令!…”
海风飘来淡淡的咸湿与血腥,也带来水手的大笑与狂叫。皇室管家古铁雷斯站在旗舰船头,注视着岸边的杀戮,也注视着这些下等人的狂欢。他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微微蹙起眉头、眼神挑剔,就像是看着一副不甚完美、却又让人注目的画卷。
这画卷的底色,那美丽的天空、海岸与林木,是难忘的光明、鲜艳与生机。但画卷的中心,这凋零的村落、炊烟与土人,却又涂抹着那样浓墨的阴影、残酷与死亡!
“上主庇佑!祂降下无边的福祉,拯救迷途放肆的妄人,原谅他们行路的艰难与过错!…”
卡斯蒂利亚人是虔诚的,是坚持不懈的,更是残忍的。在八百年的收复失地运动中,他们正是凭借这样坚持不懈的虔诚与残忍,才把数百上千万的摩尔人,彻底从伊比利亚半岛上抹去。而在神圣的圣光指引下,对于异教徒的屠戮,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上主所宽恕,都能被圣母所拯救!而现在,他们终于抵达了“东方”,抵达了满是异教徒、满是财富的“印度”与“日本”…
“Co?o!这些黄皮的猴子,跑的还真快!在我们的突袭下,竟然还跑掉了几十个!…哈哈!不过这些不会厮杀、几乎没有反抗的土人,杀起来可真畅快啊!…”
尼尼亚号水手长罗尔丹笑嘻嘻的,把手中染血的弯刀,在一具幼小的尸体上擦了擦。随后,他看到旁边无声站立的人影,怔了怔,有些紧张的补充道。
“恰楚,我没说你!你虽然也是黄皮肤,但你是基督的子民,而且又很能打!所以你不是…呃…猴子…”
圣玛丽亚号第二水手长恰楚抿着嘴,神色阴沉,横着水手短刀,看向罗尔丹。罗尔丹立刻退后两步,把弯刀举在身前。
“恰楚!我真的没骂你!…呃,这两具尸体上的东西,都归你了!…你看,这个土人有一根长矛,额头还刻着个鸟!我砍倒他的时候,还挺费劲的咧…”
“Co?o!呸!罗尔丹,你个没胆的白皮猴子!有种就和我单挑!…”
恰楚轻蔑地“呸”了一口,便看向一大一小两具土人尸体。那具大的尸体穿着简陋的皮甲,扑倒在小尸体的前面,手旁还掉了一根长矛。看那长矛的矛尖,居然是土人部族中罕见的铁!而这具尸体的额头上,则刻着似曾相识的图纹,奇怪的“圆形和鸟”。
“咦!这图案,这圆乎乎的鸟?…怎么这么眼熟?…”
“哈!恰楚,你忘啦!前些天,打那个土人大部落的时候…那些穿着皮甲的土人矛手,额头上都刻着这个图案来着!我琢磨着,这估计是什么土人勇士的标志!…”
尼尼亚号领航员,弗朗西斯科·平松笑了笑,从后方走了过来。他向罗尔丹微微示意,对方便轻轻点头,走在一旁放哨。然后,弗朗西斯科看了眼远处叫嚷指挥、兴奋劫掠的哥伦布,就压低声音,盯着水手长恰楚问道。
“恰楚,我听说…巴托那个手软的蠢货…竟然被哥伦布,扔到海里去了?…”
“嗯…就在那天夜里,打完土人大部落…我们又累又饿,刚上船,就被…哎!…”
“Co?o!你们的船长德拉科萨呢?他没替你们出头吗?…”
“德拉科萨?那个怯懦的猴子!我呸!…”
听到这,恰楚狠狠咬牙,脸上的神情都狰狞了起来。
“狗屁!他只是看着,抿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巴托是他的人,他竟然不敢出头来!…”
“所以…你们竟然就这样,让哥伦布那条疯狗,掌握了整艘旗舰?!…”
“该死!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
看到恰楚阴郁又暴躁的神情,弗朗西斯科·平松眯起眼睛,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好一会后,他才拍了拍恰楚的肩膀,轻声说道。
“恰楚,哥伦布那家伙,比鬣狗都贪心,一口屎都不肯放过!他恨不得把每个铜币,都死死的攥到自己手里!你们跟着他,是落不到什么好处的!…这座岛这么大,土人的部落又这么多!与其三艘船聚在一起,还不如…对吧?…”
“哈哈,上主见证!恰楚,你是个有本事的,心里其实也清楚的很!…到时候,你不如就带着手下,跟着我们!不管是尼尼亚号、还是平塔号,可都正缺人呢…”
弗朗西斯科·平松低声说了会话,又笑着丢给恰楚一颗带血的珍珠。最后,他无谓的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这才带着水手长罗尔丹,一起无声地离开了。
“Co?o!尼尼亚号和平塔号,这是要找机会离开啊…那我…”
水手长恰楚面色变幻,看着弗朗西斯科离去的背影,心绪翻滚不定。片刻后,他沉默的蹲下身,扒开土人勇士简陋的皮甲,从背后仔细摸索了起来。
“该死!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明明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怎么浑身上下,穷得啥都没有?…呃?!这是?…”
恰楚摸了好一会,突然摸到了什么又硬又软的东西。他疑惑的皱起眉头,又试着拽了拽,那东西还很大,扒不出来。
“咦!这奇怪的手感,粘在皮甲上,又贴在胸口…究竟是个什么卵玩意儿?…”
恰楚骂骂咧咧的,彻底解开土人皮甲背后的系绳,把这做工一塌糊涂的皮子翻了过来。接着,他瞳孔骤然一缩,在皮甲前胸的内侧,竟然看到了一卷鱼胶粘连的“纸卷”。而那纸卷被小心的缝在皮甲上,又垫了些边角的皮子,好像是个纸的护心镜,又像是特意放在心口的,什么辟邪的护符…
“Joder!这是什么玩意?!湿乎乎、破破烂烂的、还缝的这么细、粘的这么紧…上面还有方方正正、邪邪乎乎的纹刻,这难道是?…”
恰楚疑惑地翻了两下,看着那纸卷中方块的“文字”,看到那些绘刻的图案,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面露深深的惊恐。数息后,他手中猛地一抖,就把好不容易扒下的“纸卷”,仓惶地丢在了地上,就像丢弃着什么剧毒的毒物一样!
“Co?o!该死!…是了!这是一定是!…这一定是女巫的‘魔印’,土人的‘巫术书’!…”
在恰楚惊恐的大喊中,在水手们围拢的注视下,一本陈旧破烂的《阿利经》,就翻开落在血水与泥泞的大地上,落在泰诺头人的尸体前,渐渐染上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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