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即便古衍大陆可见星日,这卷《周天河洛经》完整无缺,要炼化足够凝聚三百六十五诸天印的星辰精华,岂不是都要在接近星空的九霄之上待上好几年?对啦,原本的诀文中可曾详尽记载攻击玄技的名字?”
乔灵泠小嘴张得老大,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你会不会考虑得太远了一点?”《周天河洛经》残缺万载,终生再难得见其它,慕离烽对于这丫头的突发奇想颇为无奈。
乔灵泠瞧得慕离烽非但不曾怪责她胡搅蛮缠,反而耐着性子为她阐释疑虑,芳心窃喜,微微挑了挑秀眉,皓腕招摇,雪袖翻飞,冲着他仰起俏脸笑嘻嘻地摆手道:“无所谓啦,反正我也催动不了,纵是知悉也无用,而且必然晦涩繁奥无比,你若是说出来我反而会抑制不住要去思考索解心诀的奥义,平白折磨自个儿的脑袋。”
慕离烽抚着她乌黑亮泽的一肩流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幽柔凉滑,呵呵一笑,清秀的脸庞上仿佛挂着一轮灿烂骄阳,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如不兴澜波的千尺静潭般深邃。
乔灵泠被他目光触及,心中禁不住陡然一颤。他人或许无法从他冷日般不可动摇的目光中洞悉一丝秘密,但她却能清晰地捕捉到那深掩于眼底的些许隐忧。
费蒙的死为慕城埋下了一枚不知何时会破土而出的祸种。而那圣者墓城不久后便会重见天日,那时还不知有多少底蕴雄厚的势力闻风而动,以三城如今的实力,真的能抵挡住这股无法预测强弱的风暴,于墓府角逐中有所斩获全身而退并借机崛起吗?亦或仅仅是为三城招来覆灭之灾?
若是抵受不住这股风暴,三城必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乔灵泠双手并用,将他宽阔坚实的指掌攥到身前,水滢滢的目光紧紧地倾注在他的掌肌上,亮晶晶的显得无比专注,掰着他的五指一根根地默数着,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算不清楚似的,并不看他。
乔灵泠撇了撇嘴,悠然冷哼道:“到时候夺不走就扔,斗不过就逃,逃不掉就躲,瞎担心个什么劲。大不了以后咱们浪迹天涯,天地为被,餐风露宿,做一对亡命鸳鸯嘛。正好这些年养尊处优的不知民生疾苦,满桌珍馐嫌腻,浑身凌罗觉俗,偶尔换一种生存方式,体验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应该还挺有趣的罢?只是到了那时我若变成养分不足而黄颜腊容肌消瘦因布料不够光着肩臀满山走的灰脸姑娘野丫头你可不许喜新厌旧!”
“哪有那么凄惨……”想象了一番乔灵泠描述的光景,慕离烽禁不住冷汗直流。听她婉转悦耳的嗓音中似有一丝鄙夷,面有愧色,飘浮于心海上空那一片阴霾转瞬烟消云散。浑身陡然迸发出一股辟天裂地的凛冽锋芒,沉声道:“管他是妖魔神佛还是魑魅魍魉,妄图来我慕城杀戮劫掠,伤害我身边之人,都要给我付出代价!”
“可是你打不过诶,”乔灵泠仍旧一门心思地数着他的手指,唇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漪,头也不抬地悠然道:“以卵击石的傻事咱们不做。还是劝服慕叔、宋姨还有娘亲舍弃圣者墓府,将三城迁徙到别州去。此时就逃的话时间可是绰绰有余啊,阳朝宗的人就是长着八条腿也追不上。”
“孰为卵孰为石尚未可知,区区阳朝宗还做不到让我不战而逃。阳朝宗若是知晓事理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便罢,若是狭隘护短,执意为费蒙那无耻老贼滋事寻仇,我定让它阳朝宗在羽州四大宗门中从此除名!”慕离烽盯着她低垂的侧脸,横眉怒目道:“你怎么长他人气焰泼自己人冷水?”
乔灵泠松开他的手掌,仰起螓首冲着他眨了眨眼,俏脸上晕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咯咯笑道:“方才是谁闷闷不乐来着?可别讲大话哦,我可是拭目以待你这枚笨蛋将石头磕碎的一天。”
两人再度向前奔行了一段距离,一道静止不动的黑袍人影突兀地映入眼帘。慕离烽一见到这道身影玄力便不自觉地在体内运转起来。
尽管双方因为利益暂时摒弃宿怨握手言和,却随时可能撕破脸拔刀相向,对于能够以“血仆饲灵术”此等诡异手段操纵青棘蜂群的青鬼,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此处便是你们所需的濯魂幽兰的生长地了。”
青鬼见两人赶来,而且都更换为一套白衣,三角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讶异,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显然对于形象着装此类事物丝毫提不起兴趣,略显苍白的手指指向前方谷中一株横生于石壁间的干枯的火炬松,阴冷如溶洞寒泉的嗓音飘进慕离烽与乔灵泠耳中:“另外还有你们的两位朋友。濯魂幽兰就在那头妖兽身后的山洞中。”
目光循着他的手指眺去,只见前方豁然开朗,先前狭窄的山道在此地往两旁扩展,地面塌陷,在前方形成一片四面被陡峭石崖围拢约莫十余里范围的山谷盆地。石崖开裂,露出数条一人余宽狰狞分叉的岩缝石隙,漆黑幽深,仿佛择人而噬的渊口,无法看出是否将山壁贯通。
三人对面的石崖底部,一头身长约十丈的妖兽匍匐在地,豺颅豹身,脊背上生长着一对赭红的皮翼,遍身斑斓毛纹,此时正闭阖着灯笼之巨的双目深眠,滚圆的胸腹随着粗重浑厚的呼吸上下起伏,不时现出被小山般躯体挡住的洞窟一角。
缕缕浓郁的黑雾不时自山洞中钻出,幽幽缈缈,仿佛一条一条游荡荒野的死气鬼影,于这片空间中飘散开来,整座山谷中都浮动着寒冽幽冷的异香。
山洞上方左侧不远处的石崖间,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枝展近一里的赤松,树皮枯裂,瞧来十分萧条苍老。叶簇尽数自松枝上脱落,在下方地面积攒为一滩腐泥。
却与普通火炬松不同,呈现一种乌黑之色,瞧来十分刚硬,难以折断。
而当目光转移至这株枯松之时,慕离烽瞳孔不禁狠狠一缩。
在那枝桠尖利的前端,竟悬挂着百余具尸骸,多为熊罴、鬣狮之类的妖兽,也有十余具人骸。一些仅剩一具森森骨架,另一些已经被晾成腊黄的干尸,要么维持着生前的容貌,但被撕开了肚腹甚至仅余半截,仍在淅淅沥沥地滴洒着脏液。
另有一头蟒虎,自前肢腋下被贯穿在树枝上,两条后腿成了软耷耷的两片饼肉,并未死去,显然被掳获不久,尚且在痛吼着作困兽之斗,试图挣断树枝逃遁。
只是,那看似干枯不堪的树枝却如铜铁浇铸,坚韧刚硬,哪怕虎躯重愈千斤,却不能摇裂分毫,逐渐虚弱下去。殷红的鲜血在火红树皮的裂缝中流淌。
枯松上还挂着两道肢体完整的人影,居下的乃是一名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被一截婴臂粗细的松枝刺进肩胛穿透右膛,衣衫破碎,前胸后背刻着数条深可见骨的刺目爪痕,显是遭受了重创。双眼紧闭,眉头皱拧,满脸痛苦,一动不动。
靠近树顶的是一名身形娇小容颜乖巧的少女,枝桠自左她左手掌心穿过,丝丝血液沿着粉嫩的藕臂滑落,将胸前大片的雪白狐袄浸染为猩红之色。黛眉楚楚,小脸煞白,丰唇干裂,眼帘半开半阖,黑珍珠般眸子略显茫然,吃力转动间闪烁着点点神采,显是还维持着一丝清醒。
尽管距离尚有十余里,慕离烽仍是一眼将这两道身影辨认出来,眼见两人果然遭厄被困于此,不由得惊怒交加。
尽管沐莺莺与周岳气息衰弱,以慕离烽如今接近通玄境圆满的五觉,仍是清晰地感知到了两人体内残留的生机,心脉犹存,并未身亡。
听闻他与乔灵泠要进入隐龙山寻找炼傀玄材,沐莺莺主动请缨替他引路,一路行来也屡有建树。若非是她辨出蛭血草,他又岂能寻到血参,在黑蠃王那一记几乎将他劈为两半的重创之下保住性命?五觉飙升提升至通玄境圆满?
若是她在此地香消玉殒,慕离烽不仅会沉浸于羞愧自责之中,将无颜面对她姐姐,甚至将留下一个终生难以解开的心结。
“还好,尚且为时不晚。这头畜牲吃撑了在休眠。”
乔灵泠眸波流转过豹身妖兽滚圆的腹部,拍了拍鼓鼓的胸脯,一阵后怕。谁也无法预测这头妖兽何时会醒来进食,所幸最糟糕的情形尚未出现。若是晚到片刻,或许便是另一番惨不忍睹的景象。
“五转通玄境的妖兽……”慕离烽发觉那卫护于洞口的豹身妖兽体外的玄力波动竟然超越了五转通玄,眼中非但不曾出现丝毫惧意,反而隐隐跳动着一抹火热。
“若是取它之血炼制血符,想必不仅能将沐镇耗损的血符修补,或许鬼火森罗身也能再借此精进一步,踏进宝策炼体术层次。”
眼见两人虚弱至极,气若游丝,随时可能血竭而亡,再不迟疑,脚步一踏,空中响起一声淡淡剑鸣,便要掠向那株赤松将两人救下来,身形尚未冲出,却被青鬼毫无预兆地扣住右肩。
“本使只是想提醒你,尽量不要催动玄力,难得这妖兽此际处于深眠中,若是将它惊醒再想要摘取濯魂幽兰恐怕就要多费上一番手脚。”
就在慕离烽受到拦阻诧异不悦间,青鬼幽泉般阴寒的嗓音轻飘飘地淌了出来。
慕离烽阴沉着脸庞点了点头,却并未有半点要收敛的迹象,仍旧催动鸣龙白虹步踩着剑鸣踏着银芒冲向对面石崖。
他还打算替这头守护兽放血呢,横竖是要惊醒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何分别?
乔灵泠瞥了身旁的青鬼一眼,眸中掠过一抹疑惑,化作一条雪练横空而去,紧随慕离烽身后。
慕离烽降落在赤松之上,见豹身妖兽并未被鸣龙白虹步发出的响动惊醒,不禁舒了一口气。虽说他不甚在意守护兽是睡是醒,但也不愿救人时平白遭遇诸多阻挠。
于延展逾一里的枝杈间腾挪跳跃,先将昏死无觉的周岳自松枝上取了下来,又翻腾而上,将周岳搁置在树杈上,小心翼翼地将沐莺莺的小手自赤枝前端缓缓倒退出来,动作谨慎,避免再度对她造成伤势。
尽管慕离烽劲力轻柔,但粗糙不平的树皮自掌心血肉中刮擦而过的剧痛仍是让沐莺莺黛眉颤抖,脸靥上冷汗涔涔,目光迷离间瞧见慕离烽,喜忧参半。
“赭,赭翼豹豺王,慕哥哥你要当心……”话音未落,挂着恬静笑意沉沉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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