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哩!别人都是被老婆管着,我是整天被儿子管着!”
农田旷野,一望无际,乡间水泥公路上,房禄军载着房长明,边蹬着自行车边不住地唉声叹气。
“从昨天晚上回来就开始唠叨,唠唠叨叨,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哪有这样当儿子的?长明你说是不是?”
房长明抱着老爹的腰,用力点点头,“嗯!嗯!”
从容载着房嫣然,跟在后面止不住地笑,房嫣然抱着老妈的腰,也在偷笑,扭头看看旁边的大哥,小声喊道:“大哥,爸爸还在骂你呢!”
“怎么说话呢?”
房长安道板着脸训斥道,“当爹的骂儿子,那能叫骂吗?那叫训斥、教育,是为了我好,就跟我骂你跟房长明一样,都事为了你们好,懂不懂?”
骑车前行,前面的说话后面不容易听见,后面说话前面还是能听到的,房禄军回头瞪了一眼,没好气道:“为你好?我要早知道养出来这么个儿子,你小时候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养了!”
房长安嘿嘿笑道:“现在也不晚,就不怕您不舍得。”
“我咋舍不得?你现在就滚,我少个人唠叨我,唉!”
房禄军继续唉声叹气,“你说说你,你在学校都学什么了?考再好有什么用?当儿子的要听当爹的,哪有反过来的?”
从容道:“谁有道理听谁的,你儿子说的对,你也得听。”
“我听?我为啥要听?”
“我跟你们说,我把你们送过去,我自己就回家去……”
房长安不等老妈接话,就抢先道:“爸我也跟你一块回去。”
“你跟我回去干嘛?”
“跟你学怎么打牌啊,我们寝室也有人打牌,我整天看他们打,我都不会,看起来挺好玩的,你教教我……”
房长安给老妈使了个眼色,免得挨老妈的骂,继续道:“还有烟,爸你回头也教教我呗?我也想吸,看我们学校那些男生吸烟,感觉好酷……”
房禄军好半天才道:“你好好上学,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学他干嘛?”
“跟你学啊。”
房长安振振有词,“爷爷抽烟喝酒打牌,您抽烟喝酒打牌,小叔抽烟喝酒打牌,大爷虽然不抽烟,但偶尔也喝酒,也爱打牌,只是在镇上没有人陪他打,每次回村里面都天黑了才回镇上,不就是打牌不舍得回去吗?”
“长青哥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澹然姐是女的,也都不沾,长明跟嫣然还小,长绪更小,那这传承家风的重任不就只能落在我身上了?”
他语气激昂振奋,宛若要完成什么光荣伟大的历史使命,“我不能让咱们房家的悠久家风在我这里断了传承啊!一定得学!”
房禄军差点没被噎死,不过也听出来了儿子是在说反话,心里稍安,他知道自己一身坏毛病,没啥出息,所以更加寄希望于儿女有出息,房长安要真这样学坏,那才是真觉得生活一点希望都没了。
“我早晚得被你气死!早晚得被你气死!”
房禄军被儿子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连声重复,强调自己是当爹的,“哪天把我气死了,你就开心了。”
“哪能啊,我们三个还得靠你打工赚钱养大呢,不然谁交学费啊?”
房长安加快了些速度,跟老爸并肩,转着头讨好地笑道,“爸,你什么时候去打工啊?”
“打个毛打工,我特先打死你!”
房禄军真的被气到了,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安生过,骑着车想凑过去给这个不孝子一巴掌,房长安赶紧嗖嗖嗖地蹬着自行车跑了。
家里只有两辆自行车,他骑着这辆是从房殿秋家里借的,新买的小架自行车,还挺溜,主要是他不用带人,骑的轻松,很快躲到路的另一边去了。
从容忍着笑道:“行啦行啦,路上呢,别闹。”
“唉!”
房禄军又连连叹气,“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儿子?啊?从古到今,哪有这样当儿子的?你跟我说说,哪有这样当儿子的?”
姥姥家在从屯,距离马家沟约莫近二十里路,一家人骑的不快,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门关着,问邻居得知都下地了,于是又到地里面去找。
两位老人都年近六旬,但身体健旺,每天农活忙碌不停,正在给梨园打药,见了女儿一家过来自是欢喜。
房禄军和从容帮忙干活,不过说是俩人都帮忙,从容干活太菜,其实也就添个人数,房禄军才真的顶用。
至于房长安他们三个在梨园来回跑来跑去的撒欢,“外爷”“姥姥”的喊着就够了。
中午吃饭时,从容与爹娘说了房禄军可能要出去打工的事情,老两口早就看不惯这个女婿整天游手好闲,自然赞同,又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家忙不开,都说有什么活让她过来讲一声。
饭桌上翁婿俩人喝酒,房禄军抱怨生了个逆子,刚好有借口贪杯,房长安提醒道:“爸你别喝多了,等下还有正事呢,得问问李昌叔地址,不然你回头到了那里都不知道去哪找人。”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别说话。”
房禄军见这个逆子又开口了,赶紧打断,“你别说话,我现在看到你说话就害怕,让我安生吃顿饭。”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
房长安拿起外爷的酒杯,“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来!爸,我敬你!”
“哎哎哎!”
房长安作势就要仰脖干杯,外爷姥姥老妈都一叠声地喊了起来,姥姥赶紧把杯子从他手里夺了过去,啐道:“一家人都是酒鬼还不够?还要再添一个?”
“我不是跟我爸学的嘛?”房长安嘟嘟囔囔,委委屈屈。
房禄军真有点想把这个逆子给灌醉,被他这一通折腾,自己心里面也有点没底,生怕自己这个坏榜样真会把儿子给带坏了,这顿酒到底没敢尽兴喝。
“长安,你过来。”
吃完饭房长安也帮着姥姥、老妈收拾碗碟,送到锅屋时,趁着老妈在堂屋收拾,姥姥忽然小声喊住了房长安。
已近六旬的老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透明塑料袋,打开一层,里面还有一层,再打开后,里面卷着纸币和几枚硬币。
老人粗糙的手掌摊开纸币,一张二十、一张十块、一张五块,用手指沾了沾唾沫,抽出那张五块的,递给房长安,看看他,又收了回去,放回塑料袋里面,然后抽出了那张十块的,递到外孙的手里面,有些混浊的双眼看着他,小声而温柔的叮嘱道:
“你拿着,在学校里面要吃饱,不要受委屈。”
房长安几乎没忍住眼泪,用力点点头,接过那张有些褶皱的十块钱,放进兜里面,“姥姥您放心吧,我们学校食堂便宜,能吃饱。”
“唉,学校食堂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
老人叹息一声,小心地把塑料袋卷起来,放回衣兜里面,“今天来不及了,下次你早点来,姥姥给你炸丸子,还有烙馍,你带到学校里面去吃。”
“好,那我下个星期再来。”
房长安点头答应,又再次强调,“我们学校食堂真的便宜,五毛钱就能吃得饱饱的,我们同学都是每顿饭只吃三毛钱就够了,学校还有镇里面都管着呢,食堂老板不敢乱卖东西。”
前世的时候,房长安每个周末也常来姥姥家拿东西,也没少抱怨学校食堂的东西难吃又贵,但现在他恨不得把食堂老板说成天下第一善心人。
房长安去了趟厕所,回到屋里面,坐在家里唯一一张床上看着外爷跟老爹说话,悄悄将两张纸币放在枕头底下。
一张十块,一张五块。
都是崭新的纸币,老人就算看到也绝不会怀疑是他还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拐到李庄,找到了那个李昌叔的家里,寒暄之后,房禄军半是不甘,半因不太熟,除了寒暄之外并未怎么说话,由从容说出来意。
对方有些意外,但没有犹豫,当即答应下来。
临走时,房长安又提醒爸妈记一下对方家里的电话号码,随即又留下了房长峰家里的电话号码。
回到家中,房禄军屁股都没沾板凳,说了几句话就悄悄溜走了,房长安看到了,但没说什么。
他毕竟只是太子,还是要防备皇上被逼急了造反。
房长明回到家,又呼喊着一群孩子要玩捉迷藏,房长安想了想,决定陪他们玩会,结果发现还挺好玩,于是多玩了会,天黑才被老妈喊回家。
嗯,这毕竟也要跑来跑去,也算锻炼身体。
房禄军直到八点多才回到家,身上带着酒气,房长安知道老爹从昨天晚上就憋屈,肯定要找自己的茬,因此格外乖巧,从房禄军一进屋,就没断过献殷勤。
先给倒热水,还加了糖,捧到老爹面前:“爸,你喝茶!”
然后再帮忙捶肩膀,“爸,你坐着打牌,这么半天,累了吧?”
然后主动问:“爸,赢钱没?”
“我就知道您肯定赢了!您这脑子和技术,除非运气太差,不然有什么道理能输?”
房禄军本来就喜欢听好话,又喝了不少酒,被儿子几句吹捧,早就忘了要揍他的事情了,端着茶杯开始吹嘘自己打牌怎么怎么厉害,傍晚赢了多少多少。
最后愣是把兜里的一百多块钱全都塞给了房长安,不要都不行。
“再敢说不要老子就揍你!狗日的,没见过这样当儿子的……”
房长安于是把钱收下,转头就给了老妈,又笑道:“妈,你说我爸明天早上醒过来,还记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吗?”
“灌了一肚子猫尿,他还能记得什么?”
从容十分惊异于儿子的转变,但也觉得欣慰,房禄军经常喝醉要闹事,今晚算是最平静的了。
房长安指了指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老爹,笑道:“妈,看到没?下次我爸喝醉了,你就这样,把他当孩子哄,没必要跟他吵,真生气,就骗他,比如给他倒点醋喝,或者让他写保证书、认罪书、欠条什么的。”
从容有点忍俊不禁,嗔道:“他是醉了,又不是傻,能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吗?你是他儿子,他把钱给你,我要他都未必给。”
“都一样,反正都到您手里面。”
房禄军每次喝醉,第二天必定早起做饭,而且是尽力做好,表达自己的悔过和歉意,这回也是如此。
第二天房长安依旧早起,老爹已经在烧火做饭了,见他也这么早起,还有点意外,语气格外的温和可亲,笑道:“长安这么早起来?洗洗脸刷牙,饭马上就好。”
房长安笑道:“我出去转转。”
溜达一圈回来,听到里屋老爹正在好言请老妈起床,又是道歉又是献殷勤,末了又小声问:“哎,我昨天回来,你有没有动过我衣服?我一百多块钱哪去了?”
从容没好气道:“我动你衣服干嘛?指不定扔哪去了。”
“不可能掉,我放裤子兜里的……回来的时候还在呢……”
房长安刷牙洗脸回来,房禄军已经把房长明和房嫣然也都喊了起来,还在问:“昨天爸爸回来,你们有没有看到妈妈翻爸爸的裤子?”
俩人瞬间明白老爸在追查什么,看看刚走进屋的大哥,房长明摇摇头道:“我没看见。”
“嗯嗯!”八岁的房嫣然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自己跟二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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