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侄女……”
这个慈和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洞之中,听起来十分洪亮,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约束包裹着,局限于这个夹缝山洞的范围。
穆桂英踏出山洞的时候,只是一步之间,就察觉这个声音骤然衰落了数十倍,山洞内外一线之隔,却从声若洪钟,变得像是普通老人家的絮语。
站在洞外的这个人,五绺长须,头发结成道髻,桃木簪横穿其中,一身云纹松鹤八卦图道袍,背后负着一把红漆木柄的宝剑,杏黄剑穗垂下,端的是仙风道骨,慈眉善目。
他看穆桂英应声而出,笑容更加慈祥,上下打量了几眼之后,道:“好,好,好,穆家侄女还安然无恙,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是太晚。”
这洞口本来狭窄,穆桂英站在入口前,便几乎堵住了整个入口,只有身体两边的缝隙,隐约可以窥见里面三个人的动作。
李嫣然扶着晕倒的阿紫,虚竹紧张地注视着这边。
“你是?”穆桂英问道。
“闲云野鹤,俗名不足挂齿,不过你还小的时候,我曾与你父亲有一番交情,这回听说穆柯寨的惨事,也甚是痛心。”
长须道人笑容敛去,沉痛说道,“但我既然来了,必定护住你们穆家传家的那一根降龙木,也好告慰老友在天之灵。”
听到他直接叫出包裹里那件宝物的名字,似乎真是对穆柯寨有一番了解,穆桂英却不为所动。
她抱拳说道:“前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凶险,前辈既然是闲云野鹤,俗名都已经忘却,更不该再涉入俗事。”
“远道而来的恩情我会铭记,日后祭拜父亲时,也必会提及,但还是请回吧。”
长须道人虽被拒绝,不以为忤,抚须说道:“看来穆家侄女,还是不信任我,也罢,你我若要叙旧的话,也得先把这些窥伺之辈驱散了再说。”
他话音一落,背后宝剑无风自动,骤然出鞘,化作一道昏红乌光,快逾奔雷,耀若电闪,如同长虹破雾,直贯山崖之上。
剑光已经没入山崖上方的青翠之间,一声撕裂长空的鸣啸,才从长须道人背后传开。
一道淡淡的轨迹浮现,如同空气的伤痕,初时只有一线,渐渐扩张,翻卷如烟。
从长须道人的剑鞘,延伸到山崖上方。
噗!
崖壁上方落下一道人影,摔在狭窄的洞口右前方,离穆桂英只有几步之遥。
那人是仰面摔下,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年轻人,手里扣着几只形如药瓶,又有尖锥锋芒的奇门暗器。
他应该是躲在山崖上试图偷袭,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已经被一剑贯穿心口。
那一道撕裂胸膛的伤痕,粗达半尺,伤口边缘外,都被一股力量封住,甚至没有血液流出,十分可怖,完全看不出来是一柄薄薄的利剑所致。
而那把剑,现在已经回到长须道人身边,悬停不动,剑尖朝下,没有沾上一滴血。
原来此剑不是只有木柄红漆,剑身也是一种同调的暗红,透发出类似于涂了红漆之后,又被盘玩过许多年月的温润光泽。
乍一看起来,仿佛整柄剑都是木制的,只是剑身开刃的地方,那薄而通透的冷光,还具备一份独属于金属的冷冽。
穆桂英看着那具尸体。
“这人却并非是星宿派的。”长须道人又道,“其实如今涌来终南山的人马,可以分作三类,一类自然是追杀而至的星宿派门人,第二类是如我这般古道热肠,特来相助。”
“还有一类则是胆大包天,要从星宿派面前,虎口夺食,抢走降龙木,投往他方,用作晋身之阶。”
长须道人的视线往山洞内瞟了一下,“你身边似乎有一位小姑娘对星宿派的追踪手段,极为了解,一时可以甩开他们,然而对这第三类人来说,却不怎么管用。”
“入了终南山之后,你们已经露了踪迹,光靠逃亡,是几乎不可能甩脱这类人了。”
说话间,他猛然一甩袖。
那把悬停的宝剑,又化作一道乌红光华,电射而去。
这把飞剑,所向披靡,没入丛林之间,转折如意,一眨眼之间,已经数次闪烁,横贯南北,从普通人接近地面的高度,突然拔升,射穿树冠,又异常灵动的折射向地。
一棵棵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也不能对剑光造成任何阻碍,反而是隐藏在那些树荫、树梢的人,兵器挥舞间,有那么几个能捕捉到剑光去向的。
但他们的兵器有的被飞剑削断,有的挡出了火花,却还是立足不稳,不得不惊险闪避。
嗡嗡!
片刻之间,长须道人背后,两百米有余的半径以内。
一个占据了深谷大半面积的扇形区域,已经被这把飞剑来回穿梭数次,彻底扫荡了一遍。
丛林之间传出一片片“咔拉拉”的断裂声响,几多古树主干上多了脸盆大小的洞口,断折倾倒,树枝刺入湿润的泥土之间。
十几道身影从隐蔽的地方跃出,分布于四面八方,凝望着那把飞回长须道人身边的宝剑,个个心惊胆战。
他们身上都有伤损,但却还算是幸运的,另有二十余人的尸体,已经在古树倾倒之前,砸落在林中落叶之上。
“嘘呼——”
长须道人徐徐吐气,头顶蒸发出几缕白烟。
他凭一气驭剑而去,变化百转,更是斩杀二十余人,与人兵器碰撞十多次,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落地,也不曾回他身边重新补充真气,着实已经不像凡俗剑法。
林中幸存的十几人,不乏有剑术名家,手中配剑也是削铁如泥的名气。
只是跟长须道人展露出来的手段一比,回想往日那些斩首剖心、近身厮拼的剑招,就觉得从前研究的招式变化再精妙,也属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一个黄发老者颤声道:“这样的手段,莫非已是古剑侠、剑仙一流?!”
“呵呵呵呵!”
丛林更深处,一道如豺如枭的声音,尖利嘶哑,难听之极,遥遥传来,音波冲裂硕大的叶片。
“天外逍遥,驭剑神通,原来是明教四方尊使之一的混元道师包道乙。”
“难怪一现身就肆无忌惮,大杀四方,明教的威风煞气,本来就还在星宿派之上,又有什么好顾及的?”
“其实不敢劳您动剑,混元道师一报上名号,咱们这些敢跟星宿派争宝的亡命徒,也只好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
在几个月之前,大宋境内的人们,还有一个共识。
——星宿派这样的邪魔外道,纵然行事嚣张,凶名在外,也只是因为恶毒的人更容易扬名,残酷的手段更令人心惊。
若是论到真正的实力,则,星宿派最多只能在大宋江湖,排到第五。
神秘莫测、驭下有术的灵鹫宫,雄踞东南、势若吞天的明教,千年传承的少林,创立三十载却已达到鼎盛的全真。
此四者,真实底蕴还在星宿派之上。
当然,随着数月前的少林覆灭一战,众多江湖人都知道他们看走了眼。
星宿派的威名,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明教明尊方腊以下,有四方尊使,二十八将,都曾是显赫一时的顶尖高手。
而丁春秋破门灭派,吞并所得的各方分舵舵主,大多都不是原本的掌门,威名、实力自然都要逊色几分。
二者相比,星宿派就显得根底有些不够扎实。
隐藏林中的这个人说的几句话,本来是有道理的,可是,他挑在这个时候,出言挑明了包道乙的身份,口称不敢,却又不急着离开。
恭维之中,其实就暗藏了一股挑衅的意味。
长须道人慈祥面目上,又自勾勒笑意,温声和气的说道:“是神手大圣邓车吧,我听说你投奔了襄阳王,早该去享清福了,怎么也到这终南山苦寒之地来行走?”
“王爷门客,当然也要为王爷分忧。”
神手大圣邓车的声音,好像是从一种非常潮湿蛮荒的地方传出来,把蛮野的潮气也带给所有听到他声音的人。
“襄阳王殿下,听说降龙木与宋辽战场有关,结果保有降龙木的大宋百姓,居然被江湖邪道追迫,不由得忧从中来,食不下咽,即刻要我们启程,来确保降龙木的安全。”
这个神手大圣,自己也是在开封府留了不知多少案底的人物,若说是江湖邪道的话,他必有一份,现在竟然也能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来,看来是在王府呆久了,学到了几分虚伪。
长须道人心中暗自讥笑,不无嘲讽的说道:“襄阳王居然有这样赤诚忠心,真是感动上苍啊。”
“何止于此。王爷听说杨六郎连失六城,忧疾如焚,数个月前就已经向朝廷上书,自请为监军,不惜以千金之躯犯险,天潢贵胄之身,亲临前线,鼓舞士气,为大宋尽忠。”
邓车声声震乱枝叶,内力如波,层层从丛林深处催生雾气,涌动而来,话锋一转,“降龙木若不能送到王爷手上,在场的都是大宋的罪人。”
“包道乙你身为明教尊使,在江湖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来坏朝廷大事,莫不是明教真有大逆不道、造反的念头?”
他们两个几句对谈之间,俨然已经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仿佛降龙木的归属,只取决于他二人的意思了。
林中那十几个人虽然脸色难看,却也已经认清事实,有这两个人在,他们今天不可能成功。
众人相隔甚远,眼神互换之间,已不约而同,展开身法,动身逃逸。
包道乙清喝一声,剑指与悬空剑柄,差之毫厘的一擦而过。
那把宝剑被他这一擦一引,剑身颤抖之间,分化出一重重游离的影像,零零碎碎的散射出去。
他的驭剑神通,可不仅仅是飞剑刺击那么简单,刚才连续转折的剑光穿刺,只是最直白的一种运用。
这时候,十成功力的驭剑神通展开,念动剑出,夺命断魂,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噬东投西,厉战八方。
瞬息之间,满空都是剑影纷飞,更可怕的是,这些分光化影的剑芒,每一道残影,都具备真实的杀伤力。
成百上千的剑影罗织,组成十几条朦胧不清的飞龙,绕树断树,遇石断石,飞空破雾。
搅得如云茂盛的枝叶破裂,天光乍泄。
剑影一放即收。
阳光照射下,十几个人在不同的方位,保持着不同的奔逃姿势。
“我明教中人做事,什么时候理会过江湖风评,不过,降龙木这样的至宝,来历成谜,去向,也不妨做一个谜团。”
包道乙人还在原地,直视着穆桂英,背对那众多逃窜者。
“诸位果然有幸,你们的性命,可以为这个注定牵动天下的谜,献上一份助力了。”
嗤嗤嗤嗤嗤……
那些人忽然七窍溢出血气,浑身浮现出了无数剑痕,死的像是一阵冰雹,落在湿叶之间。
人死无声,血色寂然。
慈眉善目的包道乙,这个时候正是一身威严杀气,达到顶点的时刻。
丛林深处,就是在这个时刻,崩出一颗金弹丸来。
这一颗小巧精致的弹丸,表面镂空雕刻了复杂到极点的花纹,在飞射出来的时候,这些图案上的每一点孔窍,都像是牵扯着一大片的空气。
弹丸发出的那一刻,正对着那个方向的穆桂英,好像看到那个地方周围数十米的空气,都被磅礴大力拉扯出了一道道惨白的褶皱。
蛛网状的褶皱一震,空气,随之暴动。
江湖上的暗器,无论是哪一种形制,追求的都是隐秘,刁钻和速度。
速度是暗器杀伐的重中之重,头等大事,应该说所有暗器九成九的威力都是靠着速度来实现的。
但是偏偏邓车的暗器,并不看重速度,而是专长于力量。
他不是暗打,是明打、暴击、轰打!
拇指大小的一颗弹丸,居然打出来一股横扫山林的罡风。
狂飙气浪,凝聚成一片滚滚荡荡的白柱,旋转碾压冲撞过来。
神手大圣身上的二十二颗神弹子,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名动天下,那据说是东汉年间流传下来的神兵,融入了汉光武帝麾下云台神将的兵器碎片精魄,不是凡物。
不过也就在狂飙成型,隔断穆桂英视线的时候,那神手大圣所在的方位,好像突然爆起一股黑色光晕。
远处的情况很难判断,但近处的六七棵大树,本来就被包道乙的飞剑斩的倒塌,这时候更是直接被卷成碎片。
一片茫茫的狂风杀雨,叫人避无可避!
此情此景,包道乙居然还不转身,只是发一声喊,双掌张开,《天外逍遥篇》的功力,凝聚成白雾似的种种卦象,一卦一卦相连,如同飘带,向他背后交织成八卦罗盘。
他那把宝剑的分光化影,也一分为八八六十四之数,每一个卦象的边缘,都向外延伸出一条剑影,有若一座剑轮。
剑轮旋转,将那一股狂飙完全拒之于外。
一颗金色的弹丸撞在剑轮正中,八卦罗盘顿时布满裂纹。
穆桂英的手指勾了一下刀柄,目光之中蕴出了一股刀意,落在包道乙的咽喉。
但只是一眨眼,这股意志已然深藏,刀刃还在刀鞘之中。
包道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背后八卦罗盘已经濒临极限,在金色弹丸旋转消磨数十圈之后,终于抵受不住。
那颗弹珠穿过罗盘,打向他后脑所在的位置,被他一偏头,探手捉住。
这弹丸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包道乙的手指之间,发出滚烫的一缕青烟,就不再动了。
“好个神弹子!”
包道乙赞叹一声,背后卦象崩解,左手捏着弹丸,右手一抄,接住了自己的宝剑。
他剑柄上有一点细小的白痕,正是那一颗金色弹丸留下的磨损。
“二十二颗神弹子用尽之前,只怕就算是丁春秋面对邓车,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啊。”
包道乙吹散弹丸上的青烟,笑着说道,“还好,还好,好在我只需要挡住一颗。”
刚才若有第二颗的话,这个长须道人就算不受伤,也定要狼狈一些。
然而邓车确实只发出了一颗神弹子,就没了动静。
白茫茫的气浪已经散尽,木屑碎叶纷纷落下,少顷,一个倒提禅杖的和尚,拖着个人从林子里走来。
走到近前,和尚把那人往前一扔。
那是个壮年汉子,衣着干练,但脸上沾着一大片血迹,肋骨深深的凹陷下去,落地之后痛哼了几声,音色有些熟悉。
正是之前,自丛林深处传出来的那种音调。
他就是邓车。
刚才还用一颗弹丸,打的包道乙也惊心赞叹的邓车,居然已经重伤不能再起。
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目光偏向那个和尚,又看向包道乙,惨然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猎户瞄黄雀,想不到我一个玩弹子的,居然成了黄雀。”
“咳咳……”
邓车咳出两口血来,血水之中有絮状物,像是内脏都被击碎了,“但这非战之过,你们明教不久之前与灵鹫宫发生冲突,方腊都亲临彼处,想不到居然敢在这种时候派出两位尊使上终南。”
一个是混元道师包道乙,另一个,号称宝光如来,邓元觉。
那和尚穿一领猩红直裰,腰间系紧一条佩玉圆绦,胸前挂着一串七宝璎珞数珠,既有江湖气,又有富贵气,但实是没什么禅意佛韵。
他声如闷雷一张口,道:“若不是小僧使得这条铮光浑铁禅杖,用得了《菩提证法神功》,怎么能瞒得过你的耳目,换了二十八将等人,怕还不是你的对手。”
邓车面色狰狞:“少了两大尊使,你们就不怕灵鹫宫趁虚而入?”
“灵鹫宫主人巫行云,号称天山童姥,只知道奢靡享受,揽镜自照,沉醉宫中,麾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人马,死气沉沉,冢中枯骨罢了。尚有明尊坐镇那处,漫说是少了我们两个,就算四大尊使皆出,也大可以高枕无忧。”
包道乙一派自得神色,笑道,“况且,前段时间的所谓冲突,根本是你们襄阳王门下兴风作浪,栽赃嫁祸,以为能逃得过明尊法眼吗?”
邓元觉嘿声道:“我们两个一同出行,本是打算实在事有不谐,也要跟丁春秋碰上一碰,想不到先叫你这厮尝到个中滋味。”
这宝光如来扭头去看穆桂英,“也是没想到这穆家小娘如此争气,到现在还没让丁春秋那个老东西得手。”
“穆家侄女儿确实是个人才。”
包道乙做长辈姿态,审视着穆桂英,说道,“刚才这一番混斗之中,我卖给你十七次破绽,你都能忍住冲动,既没有向我动手,也没有想着逃跑,是个真正的人才。”
“事已至此,明人不说暗话。降龙木你是保不住了,但,你们的性命还可以保住。”
穆桂英接口说道:“加入明教?”
“哈哈,果然聪明。不过你聪明的还是晚了些,少林被灭之后。你就不该再想着往全真来,想要为你父亲报仇,唯一的选择就是明教。”
包道乙貌似欣然,循循善诱的说道,“即使你九死一生,把降龙木交给开封府,换得朝廷一时的庇护,但朝廷现在两面开战,也分不出多少人手来针对星宿派。”
“而江湖之中,星宿派如此张狂,势力扩张犹如暴风过境,我明教中人已必然要与之一战。”
不同于一开始的虚言伪饰,包道乙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说是全盘尽在掌握之中,说起话来没有半分虚假。
他是真正爱惜穆桂英这个人才,心知只有实话才能打动得了她。
“以你这一路上展露出来的智谋,资质,入我明教,必受看重,你的朋友也各有长处,都可以保全性命,得到栽培,日后明尊动手灭星宿派时,少林、穆柯寨、亲友护卫、多年压迫的前仇,都能乘势雪恨。”
长须道人言谈之间,透露出对这四人底细的了解,看来明教虽然只现身两位尊使,来的人,却绝不止这两个。
即使能够侥幸从他们手上脱身,也必定会被暗伏的明教门徒牵住脚步。
穆桂英垂眸,看着已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但她没有叹气,依旧很有定气的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不止没有其他选择,你们也没有太多时间。”
包道乙神色微冷,松开五指,宝剑再度悬浮起来,手搭长须,沉如铁线,道,“我的耐心虽然不错,但谷中一战必然引来注意,若是再有人来,我的剑只怕就不那么分得清谁是该死的,谁是可用的了。”
威逼利诱,手段尽出,暗红的剑身冷光映照面目。
穆桂英展颜一笑。
她从穆柯寨奔逃至少林,又一路辗转流落到终南山,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身经百战,披星戴月也是尝试,即使身体可以休息,精神上也早已经疲惫不堪。
可是她这一笑,身上沾染的尘埃血迹,就都成了映衬。
清艳绝伦的焕然锐气,威不能屈,利不能诱,就算“道”“义”,也束缚不住。
“你若不答应,身边的人都会死,降龙木也终究保不住,真是最最愚蠢的选择。”
她笑说,“当初丁春秋上山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父亲说的。”
包道乙已有预感,眼放杀气,眼神如同尖锥一样,迫在穆桂英脸上,好像要用这种压力让她不敢再说下去,使她改变主意。
可笑他这般作态,对方还说得更畅快。
“然后我父亲说,老子占山是土匪,一条绝情汉,刀砍不皱眉,难道是个软心肠吗?”
大家都会死?
当然会,很可能会,但人还没死,就绝没有妥协。
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为朋友付出性命,可不能是自屈了尊严。
包道乙冷叹:“可惜了。”
乌红光华一闪。
雁翅刀出鞘,披一泓秋水寒彻骨。
扬刀齐秀眉。
刀斩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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