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去港城之前,吴海兰把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直到出发时间快要到了,才匆匆选择了一件二十年前的大衣。因为她听说苏子珊失忆了,穿上这样的旧衣服,或许能给她一点刺激。但是她坐上车就后悔了,哪怕是二十年前的衣服,苏子珊也没有看到过,穿了也是百穿。
而且,这件衣服是不折不扣的压箱底的衣服,不光颜色土气,款式也很老旧,她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保留着。穿上它之后,她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她就是卖衣服的。
她的前夫倒是用欣赏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久违了啊,很久都没看到你穿这件大衣了。”
“……你还记得我穿过?”
“岂止是记得?以前不管陪我去哪儿,你都穿着这件大衣。”老钱悠悠说道:“不过,那时候也真是穷啊,就这一件名牌大衣,你穿了好几年。”
吴海兰这些年过得非常好,衣服更是应有尽有。就算在很多年以前,她还没有做生意的时候,她也没跟老钱过过苦日子。不过老钱却都记得,这老头子还挺有良心的。
吴海兰看着车窗外不说话,老钱又没话找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衣服你还穿得下,说明你的身材都没怎么变过,保持得非常好啊!”
面对如此直白的表扬,吴海兰羞红了脸。
车上还坐着两个稍稍年轻点的公务员,他俩都挺不自在的。吴海兰也没想到,前夫居然会亲自陪她去港城。其实她挺感动的,但老钱不会乖乖承认自己的好意,冷冰冰地说道:“我怕你违法乱纪,脾气又大,万一把我的人惹毛了,那就有的麻烦了。”
……
如果是在私下里,吴海兰一把就揪住他的头发了。不过,上车之后,她听到后座的女孩子说,老钱是临时跟别人换的,原本他不是要出差的。而他临时决定出差,无非是为了陪妻子来一趟港城。
老钱嘴硬:“我是来办事的,顺道监督我老婆。这些年她自由散漫惯了,在家里憋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了外出的机会,我得提防着点儿,可别乱跑乱窜,给我惹麻烦。”
尽管老钱在开车,吴海兰依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前妻退役近三十年,力道还是一如从前。老钱一扭头甩开了她,淡定地说道:“当着年轻人的面,你还是收敛一点。我还在开车,注意安全。”
后座的年轻人顺势说道:“其实院长还是经常惦念您的,疫情刚爆发的时候,他就说,她们母女俩肯定没工夫弄口罩,还是得我想办法啊!”
老钱清了清嗓子,吴海兰则轻声道:“反正你们钱副院长到死都不会说一句好话。”
老钱毫不犹豫地反击道:“你也一样。”
佟童把妈妈接到了港城,这为吴海兰前去探望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她在电话里夸了佟童好几次,说他聪明又有头脑。在开往港城的车上,她也忍不住感叹:“子珊生了个好儿子,真让人省心呐!”
要是被佟童听到了,肯定又要无地自容了。因为在上大学之前,他跟“省心”完全不搭边。
办完正事之后,车上剩下了吴海兰两口子。老钱问道:“要不要先去趟医院,看望你姨夫?”
“不去,我得先看子珊,我想她都想疯了。”
老钱固执地说道:“可是你姨夫毕竟是长辈,病得又重,做小辈的应该去看看。”
“不用你教育我!!!”吴海兰又暴躁了起来:“我已经看了他很多次了,再来看他,让他以为自己快死了?关心是好事,但是过度关心让人厌烦!”
“可他毕竟是你姨夫,还资助过你们家……”
“恩情我自己看着还!再说,就算他做了一点好事,他做的恶就能一笔勾销吗?这是我家的亲戚,我心里有数!你能不能别让我发火!”
老钱被她吵得耳朵疼,连连点头:“行了,不用吼那么大声,我还没有聋。”
“不想听我啰嗦你就闭嘴!一开口就讨人嫌。”
老钱对这种争吵感到恐惧,在没离婚那些年里,他俩天天这样吵,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吴海兰嗓门大,老钱口才好,二人能从早晨吵到夜晚,吵到钱茜茜哭得筋疲力尽。所以,离了也好,二人都清净了。
一路无话,老钱沉默地握着方向盘,朝着佟童说的商场开去。疫情期间,绝大多数店铺都是关着的,开门的商场也寥寥无几。佟童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个开业的餐馆,他把妈妈和老于都带了过去,想中午一起吃个饭。
吴海兰的意思是在家里吃,但是佟童说,他们小区管得特别严,别说外地车了,就连港城的车,只要不是小区的,一律不让进。就算把车停在外头,进小区还要登记,跟社区报备。考虑到老钱是公务人员,佟童不想给他添麻烦,说服了吴海兰,就在外面简单吃个饭。
那时已经下午五点了,老钱开着车到了商场,吴海兰接到了佟童打来的电话,他并不是催促二人,而是很沮丧地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姨,这家餐馆昨天还开着,今天就已经关了,只能送外卖。服务员说,不进餐馆,在外头吃也行,他们给拼张桌子。”
“……”吴海兰很无语:“这样跟堂食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佟童挠了挠头:“反正,她不让进餐厅吃。你好不容易跟钱叔叔来一趟,这样太怠慢你们了。”
“不会不会。”吴海兰急忙说道:“吃你一顿饭并不重要,见你妈妈才是咬紧的。你稍微一等哈,我这就进电梯了。”
因为紧张和激动,在走出电梯时,她差点儿摔跤。吴海兰给苏子珊买的那一套衣服,佟童特意让妈妈给穿上了。吴海兰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纯白色的羊毛衫,羊绒格子裙,身材纤细,小腿修长,竟然跟大学时期无异。
就像当年凝望佟童一样,吴海兰凝望着她,想抱住她,却又不敢相信,脚定在原地,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老钱一声不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给她一点支撑。佟童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幕,有点错愕——几天不见,这两人复婚了?
吴海兰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苏子珊身上,压根就没顾及到前夫在做什么。苏子珊一转过身来,轻轻一笑,佟童立刻跟她说道:“妈,她是吴海兰,你的表姐,我的兰姨!你认得她吗?”
苏子珊咬着嘴唇笑了笑,笑容里颇有几分歉意。佟童心下明了,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不仅如此,吴海兰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她,还把她给吓着了。幸亏老于和佟童及时安抚,她才没有失常。
吴海兰很是自责:“是我太心急了,应该跟她熟悉了之后再抱她的。”
“没事。”佟童宽慰道:“我妈的防备心非常强,但你只要对她好,她还是很友好的。”
饭店果然把桌子搬到了外面,让他们在外面吃。老钱不满地说道:“这就是变相的堂食嘛!你们做个样子,这样会对防疫造成很大隐患!”
吴海兰说道:“那你就别来走亲戚,这样不也违背了你的原则么?”
“这是特殊情况。”老钱一板一眼地说道:“除了陪你走亲戚,我也是在做我自己的工作。别忘了,我是个法律工作者,我想揭开子珊当年失踪的真相。你说害她的人还在海外逍遥自在,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吴海兰默默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尽管苏子珊不记得她,但是她没有放弃努力。她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还有大学时期的往事,苏子珊没什么反应,她倒把自己给说哭了。吴海兰把胳膊支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胳膊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佟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姨,这样见一面已经很好了,我问过心理医生了,说是把一切交给时间,只要我们持续不断地跟她交流,她会想起来的。”
“好~你不是说你妈妈身体不太好吗?现在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没事,是我紧张过度了。她也五十岁了,身体有点问题也是正常的。我把她接到身边,就是为了好好照顾她,要是她有什么不适,我能第一时间把她送到医院去。”
“唉,你妈妈吃了这么多苦,要是被你爸知道了,他该多难受啊!”吴海兰说道:“即便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但愿那些痛苦她全都不记得了。”
郝梦媛说过,要想唤醒苏子珊,光靠那些美好的回忆是不够的,让她受刺激最深的,肯定是那些痛苦的过往。但是佟童不忍心讲,吴海兰也不忍心,如果苏子珊不记得,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但是老钱却不那么“体贴”,他坐在老于旁边,问道:“听说,你是在海里捞起了苏子珊?你能跟我说说那时的情况吗?”
老于嗫嚅道:“就是我在海边解闷,看到她漂在海面上,我就把她救起来了。”
“她身上没什么伤?”
“有,额头破了一大块皮,胳膊也有伤,脖子上有几道红印子,好像被勒过。”老于已经跟老钱寒暄过了,得知很多年前的那段过往之后,他更不敢有所隐瞒,只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觉得她是跟别人打过架,或者被人打过,但是我不敢去公安局,我怕再被冤枉了。”
老钱点点头,倏地把目光转向苏子珊,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天晚上谁打过你?”
苏子珊很茫然,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佟童想制止他,谁知老钱毫不犹豫地掐了前妻的脖子,问苏子珊:“谁对你这样了?”
吴海兰一把甩开了他,捂着脖子骂他“疯子”。虽然他只是做了个“掐”的样子,但吴海兰依然感觉不舒服。苏子珊瞬间喘不过气来了,她也捂住脖子,站了起来,想逃跑,但是佟童一把抓住了她。老钱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是不是苏子龙?他想杀了你?他想掐死你,把你扔到海里,那样就没人能找到你了?”
“够了!”
佟童忍无可忍,冲着老钱大吼了一声。而苏子珊却彻底喘不过气来了,身子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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