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气氛热络的工人宿舍里温度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韩惠一下子闭口不言了,韩平的表情也骤然变的很古怪---若是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有一位医生这样说话,患者一定会嘲笑他荒诞不经,只把这句话当做玩笑。可是,韩家父子似乎并是一般的患者。
虽然韩平的表情仍然是泰然自若、毫无波动,眉眼、嘴角乃至于手指这些细微处也没有下意识地出现任何小动作,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兰大少爷看的非常清楚,就在自己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韩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瞳孔猛然紧缩。
这种反应是人体产生紧张情绪时的本能反射,完全不受大脑意识和神经系统的控制,所以说是骗不过像兰大少爷这样经验丰富的医生的。
至于缘何紧张?那自然是因为谎言被揭穿了。
更何况,作为一个武道高手,兰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揭穿”这个事实的那一瞬间,韩平的四肢百骸瞬间像强弓一样绷紧,如同蛰伏的猎豹那样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会暴起伤人---即便是没有这些明显的生理迹象,我们的兰家大少仅仅凭借两世从戎的那种敏锐直觉,就能感受到那一瞬间韩平身上突然外放的杀气。
这个男人---不,这个女人---手上绝对有人命,而且是很多条人命!
电光火石之间,兰望一下子福至心灵,顺口接道:“当然啦,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月经不调呢?想必这就是当年师尊曾经给我讲过的‘阴阳失和’之病症吧!仅仅从面相和脉象上看,似乎是男病人得了只有女性才会得的病、女病人得了只有男性才会得的病。事实上啊,这仅仅是因为病人由于长期奔波操劳、精气亏虚,体内阴阳失衡所造成的一种假象。脉象和面相在这里只是表象,而并非内里的真正病因。“
”也罢,既然都来了小子这临时医馆,小子不妨斗胆也给韩兄开一副药方用于调理,韩兄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以试着服用一下,反正小子也不取分文,方子本身也药性温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吃了总归没有坏处!“
韩家父子愣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兰望也跟着吃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这大喘气!“韩惠很自来熟地笑骂道,”没想到你医术真是了得啊,竟然都能达到望气诊病的至高境界了,更何况你年纪还这么小!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先生过奖了!“兰望非常干净利索地完成了换药和包扎的最后一步,”望气之道小子还差得远,顶天了也才算是刚刚摸到一点门槛儿。我为韩兄做出这样的诊断,其实还是靠观察气色和面相。想当年师尊行医之时,不看见病人,隔着一道黑幕布都能准确地把病症病灶摸个八九不离十!那样的功力,才是小子渴望达到的!“
“呵呵呵呵,以小神医的修为,达到那样的境界指日可待啊!”
......
夜深了,诊病的事宜也已完成。兰望从大部分灯光已经熄灭的文佳工坊中走出来,来到此时已经寂静下来的巧匠街上。
在一处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正在等待着兰大少爷。
二人靠近后,黑衣人先是拿出一块手牌,上面刻印着四瓣百合的白色图案。与之对应地,兰大少爷也拿出了一个完全相同的牌子作为回应。
“事情办得怎么样?”兰望也不废话,而是直入主题。
“都布置好了!”黑衣人的声音很沉稳,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心里的激动,“从文佳工坊外的巧匠街一直到涣水码头都布上了咱们会里的兄弟,莫说是一两个插在工坊里的细作,就算是洪家安排在江北的整个消息网我们都能给他连根拔起!”
“这样甚好。”兰望表示了肯定,“弟兄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能跟着少爷打江山,那是兄弟们的福分!”
“对了,说回正事儿:明天收网的时候要反着来,也就是说,在奸细离开文佳工坊去接头之前,工坊外所有和奸细有关的联络点必须全部拔掉,就等着奸细自投罗网了。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人不能露出马脚,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保证这个奸细直到被捕的前一刻都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明白吗?“
”明白!我们端掉联络点之后不会更换联络点的人,只是把他们控制起来,当个诱饵,就等着工坊里面的奸细过来咬钩!“
黑衣人猛地把拳头握紧了。
”少爷,您还真别说,您给的那种药还真是好用,原来欺压我们帮里兄弟、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土豪渔霸,一被用了这药,立马服服帖帖的,ren兄弟们摆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就算是这样,一旦我们断了这种药,丫的孙子们立马就涕泪横流、呼天抢地,好像我们不给他们吸一口,他们的狗命就要没了似的!您这一手,实在是高!“
兰望表面上打着哈哈,心里面却是不以为然:好家伙,合着您老人家当吐真药、致幻剂和成瘾性毒品三合一的超级毒物是吃素的?这还只是最基础的配方,本质上还是从玉简里面的某些方子改良而来,尚未脱离中草药的范畴。要是兰望告诉这位白条会帮众这种药物碰到原位面那些奇毒之物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我还是那句话,这种药用可以,但是她它的配方毕竟有伤天和,务必用在穷凶极恶、真正背负有血债的渣滓身上,切不可滥用,更不能让会里的兄弟们用!更是要绝对禁止贩运!一旦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少爷,我懂规矩!”黑衣人回答,“更何况帮里的弟兄们大都看到了药物成瘾之后的惨状,全都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敬而远之,哪里还会以身试法呢!”
“很好。对了,今天帮里的弟兄们用船载回的那对父子有什么异常吗?”
“这......“黑衣人迟疑了一下。
“有话便讲,无妨的。”
“少爷,其他的倒还好,就是我们在舱底负责划桨的弟兄们依稀听到那父亲称儿子为‘雪’!”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韩家的这位少爷单名一个‘平’字啊?更何况韩少爷年龄不及二十四,似乎也没有表字和雅号啊?”
听到这话,兰望诡异地笑了笑。
“哦,我知道了,你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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