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行渐远,叶葵只静静喝着茶,全然没有要去将人给劝回来的意思。
然而走到门口,叶殊却是突然又转个身,面色难看地回来了。他走时叶葵不阻,他重新回来叶葵也只当是没有瞧见,兀自喝着自己的茶,权当这里根本叶殊这个人。
叶殊来之前,并没有想到叶葵会用这幅模样对待他,此刻不由有些慌乱起来。所以方才叶葵说出了那样的话后,他便一言不发扭头就走。可走出一段路后却不见身后的叶葵有动静,他只好咬着牙厚着脸皮又转身回来了。
“我知道你如今不愿见我,可是我……”叶殊嘴角翕翕,说了半句后便说不下去了。
叶葵看向他的眼神那般冷,分明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想起那一日在叶老夫人的小佛堂里同叶葵说过的话,他当日气急之下的确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可那时他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巴?本以为叶葵生气归生气,过些日子这气便也该消了。毕竟这偌大的叶家里,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但叶葵却再也没有同他说过话,哪怕是面对叶昭的时候那笑容似乎也比看到他时的要多些。
这么一来,他心里就不由对叶葵愈加生起气来。
两人一闹,这便冷战了几月。
如今他好不容易拉下脸面主动来寻她,她却怎的还是那副样子?
“我明白自己错了……”静了半响,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
叶葵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突然笑了起来。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可被咬了不止一次两次,别说井绳了,便是看到条草估摸着也要心慌一番。叶殊莫不是以为只要认个错,一切都都能回到之前的样子?何况,什么时候来认错不好,偏生又挑了这样的时候。来的巧的事多半有鬼!
“你只是来认错的?”叶葵悠然轻笑,眸光却依旧微冷。
叶殊见她终于开始笑着跟自己说话,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道:“当真如此。阿姐你来年便要出阁,到那时,我恐怕就极难见到你了。”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叶葵闻言下意识心中一软,可立刻那块被软化的地方又像是被霜冻住一般,立刻变得坚硬起来。嘴角不露痕迹地弯起,她道:“你来的事,叶明烟恐怕早就知道了吧?”
叶殊愣住。
府中人多眼杂,个个心怀鬼胎。叶殊离了她后,似乎又变了许多。再洁白无瑕的纸张落入了染缸中也不能幸免。
他原本就算真有想要同她和好的念头,恐怕也不会自己这样主动地来。今日他一出现,叶葵便猜到了叶明烟身上。如今谁不知道,比起自己,叶明烟才更像是他嫡亲的姐姐,他日日窝在大房内,叶崇文都已露出了不满的意思。
耳根子软得一塌糊涂的人,怎能成大事!
这一回,不知他又被叶明烟蛊惑了要做什么。而叶明烟这般让他来,恐怕也正表明了她此刻有多心慌意乱,开始乱推棋子前行了。
“不关大堂姐的事,她根本不知我要来寻你。”口中说着否定的话,叶殊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叶葵看着几乎发笑,果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哪怕是那日吵成那般模样,他也始终都没有反省过自己。否则,为何到了今日,他说话时的第一反应仍是帮着旁人说话?叶葵彻彻底底冷了心,便是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又能如何?这样的人,她早已没了信心将他拉出泥潭。
何况如今,不论怎么看,他都是自己心甘情愿陷下去的。
“是吗?”叶葵脸色微肃,皱眉道,“那么你如今道歉也道了,可还有事?”
叶殊面色一沉,喏喏道:“阿姐,你便这般不想见我吗?娘临终前可是让你好生照应我的……”
咦,竟还会用萧云娘临终前的话来压制她了?
叶葵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道:“自娘亲去世后,我可有未曾顾着你的时候?若你觉得当日你被带往凤城时,我整整迟了数月才寻到你是我的错,那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你,当日你为何跟着金大人走?当日他既未绑你也未胁迫你,你为何连个口信也不曾留下便北上了?”
叶殊呐呐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鸿都大水,灾民遍地,我同池婆吃了多少苦头才到的凤城?你又可曾想过我身上多处受伤,高烧不退,半晕半醒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个多月才重新活过来?”叶葵一件件事说着,喉咙里干涩,“可惜我当初便不该北上寻你才是。”
叶殊面色青白,嗫喏着道:“我只是太想回到叶家罢了……父亲是何模样,难道阿姐你便一点也没想过?”
叶葵毫不迟疑地道:“不曾!你想知道父亲是何模样,乃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你,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心中一直想要回叶家,为何当初我每每问起你之时,你却绝口不提?”
“你一直都想留下丁家,我怎么敢同你说……”叶殊分辩,又开始将错处都推到旁人身上。
叶葵重重叹了一口气,再不愿意同他多费口舌,“你走吧。往后也不必来了。”
“阿姐你便一定要这样吗?”叶殊终于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我都已同你认了错,为何你还要这般对待我?”
“若此事你不是了叶明烟的话才来的,我便原谅你如何?”叶葵起身拂袖,声音冷厉。
叶殊的性子处处不好,可他却有一个比许多人都要好的地方,那就是绝不说谎。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殊才会这般容易被人怂恿着去做一堆事。
果然,听了叶葵的话后,他眼神忽闪,良久才终于道:“大堂姐也只是不想你我成了如今这幅模样。阿姐你可知,大堂姐成了那个样子,却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说你是因为先前燕草的死,才会乱了心智。”
叶葵闻言只觉得喉咙深处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将叶明烟给揪出来,吐她一脸才痛快。
睁眼说瞎话也就罢了,那副圣母姿态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摆出来的,真真叫人发笑。偏生这世上还有叶殊这样的傻子会由着她糊弄,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怨不得谁!
她定定看着叶殊,道:“她说错了,我根本不是太过伤心乱了心智才对她拔剑相向。”顿了顿,她别过脸,冷声道:“我就是故意想要她的那条手臂!”
叶殊被骇住,半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回去陪着你的大堂姐吧,我不愿意见到你!”叶葵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叶明烟天香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生脑子里不知是多了条筋还是缺了点东西,只死死咬住了自己不放,若非如此,以她的人品相貌何尝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她想方设法想要叶殊同她和好,莫不是还想要试一番叶昭已经做过的事?
不过不管她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这一回的确是成功让她觉得恶心了。叶殊这个孩子,终于让她彻彻底底再也不愿意见他。可明明心里已经对其厌恶到了近乎极致的地步,她却又恍恍惚惚觉得心酸难耐。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多多少少恐怕也要负些责任。
等到人走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立在窗边看向了外边的天。
又是一年夏。
日子过得似乎愈发快了。
“小姐,这事奴婢是否要去查一查?”秦桑轻声问道。
叶葵微微蹙眉,正要回答,玉溪姑姑却来寻她了,只得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不提。
玉溪姑姑如今的身份说来古怪,她是裴贵妃派来教导叶葵的,却不知何时在众人都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将过去池婆的活都给揽了。池婆走后,这院子便由燕草打理着,如今燕草也不在叶家了,却来了个玉溪姑姑。
而且她非但要教导叶葵,甚至将叶明宛也一道拉上了。
叶明宛在总是一脸和气的玉溪姑姑面前却如同温驯的小兔子,连说话时的声音都不敢大一些。
此刻玉溪姑姑来寻她,正是为了叶明宛的事。依玉溪姑姑的意思,叶明宛如今虽然年纪还小,可也是时候该出去单独住着了。叶家又不是穷得没屋子与她住,何必总是窝在嫡姐的院子中。
叶明宛自然是哭哭啼啼不肯答应,叶葵更是想也没想便直接在心里否定了玉溪姑姑的提议。
玉溪的手可以伸长,却不能肆意地伸长!
她今日若是答应了玉溪姑姑的提议,明日指不定这手就要伸到她的事上了。何况她将叶明宛留在身边,不止是为了窦姨娘临死前的托付,也不单单是为了打贺氏的脸,更重要的是她想护着叶明宛。
护着这个依赖她的孩子。
不同于当初护着叶殊,叶明宛更像是她的孩子,而非姐妹。
所以玉溪姑姑的这个提议她绝不会答应。
只是叫她觉得有些古怪的是,玉溪为何突然提出了这样的事?她虽是裴贵妃的人,可如今到了叶葵身边,也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按理说她不该提出这样的话才是。
“不知姑姑对此事有何见解?”虽然心中已否定了她的提议,叶葵却未直接说,反而敛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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