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妈妈听得这话,立即变了脸色,“那可使不得,那套头面是老太太压箱的宝贝,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老太太都没舍得给呢。”
长房老太太摇摇头并不在意,“六丫头都能想明白,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说着站起身来,“就那套十二花簪头面吧,康郡王已经议亲了,想必不久就能用上。”
十二花簪头面,花簪都是累金镶嵌宝,四支步摇用的是圆润的南珠,南珠上缠了金丝。两支顶簪上飞了蝴蝶,轻轻一碰那蝴蝶仿佛就振翅欲飞。
长房老太太看完,白妈妈将头面用了镂空金盏花紫檀盒子装了,盒口封了对富贵鲤鱼锁。
长房老太太看着点头,“等三老爷来了就让他拿去。”
白妈妈不明白,“二老爷到底补了什么缺。”这些年她很少见到老太太如此着急。
长房老太太道:“正五品三等侍卫。”说着话看向琳怡,“六丫头,你可知道我们大周朝的护卫、侍卫是怎么任职?”
琳怡颌首,“在京三品以上,在外总督、巡抚准送一子,其余就是由王公、勋贵、世臣子弟充入。”
长房老太太让琳怡扶着沿着长廊回到房里,“你二伯父做了侍卫,将来我们家若是复爵,自然有人站出来推举他。二老太太董氏娘家也会从中帮衬,这爵位说不得就要落在你二伯父头上。”
所以长房老太太才会着急让父亲留在京中。
“这种事万不能侥幸,二老太太董氏一家得了爵位,就会毫无顾忌,一朝争得宗长之位,你父亲嫡长子的名分也要被更改。”
前世发生的事,现在被长房老太太全都言中了。
琳怡看向桌子上的盒子。不知道这份重礼,康郡王会不会收下。
她都能想到收人财物不如卖个人情,父亲耿直的性子定会全力回报,康郡王既然利用父亲打击成国公,自然要大方地给父亲些好处,照这样算来礼物是不会收了。
……
从来没送过礼的陈允远从长房老太太手里拿东西,臊的老脸通红,只匆匆看了盒子一眼就支支吾吾,“万一不肯收怎么办?”
长房老太太道:“不收下你就拿回来,在官场上也不是一两年了,怎么还怕这个,就当是过年过节孝敬上峰。”
旁边的萧氏很直性子,“老爷从来没给上峰送过礼啊。”
长房老太太看陈允远的目光颇为惊诧,干笑一声,“难得你能在福宁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被人排挤回家。
陈允远坐得直,颇有些骨气。从前在福宁不送礼,是看不惯那些脑满肠肥的上峰,平日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他怎么能将辛辛苦苦拿到的俸银孝敬给那些混账。关键是有求于人就要拉下脸皮,很多时候他宁可不受这番罪。这次若不是眼看弹劾成国公有望,他也不会去求宗亲,这两日她将康郡王的脾性打听了一番,康郡王看着温和,却很少有人私下里与他攀上交情。
这礼不好送出手,只有硬着头皮试一试。幸亏康郡王去过福建,他也不算没有话说。
谈妥了送礼的事,长房老太太让请来的女郎中进来给萧氏把脉。
白妈妈很快领来个梳着圆髻,面容白净,衣衫整洁的婆子。萧氏和琳怡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女郎中竟然是个五十上下的婆子。
长房老太太道:“这位苗妈妈是宫里出来的女医教出来的,也是不好请的。”
苗妈妈立即笑弯了眼睛,“哪里,都是老祖宗抬举我了。”转身从后面的丫鬟手里接过大大的诊箱,然后躬身笑着看萧氏,“太太要随我到后面去诊。”
萧氏有些羞怯,侧头瞄了陈允远一眼。
陈允远端起矮桌上的茶来喝,琳怡趁机问衡哥这两日怎么样,总算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气氛。
说起儿子,陈允远抿了一抹笑,“你哥哥这些日子进益了。”
都说严师出高徒,看来也没错。
过了一会儿,苗妈妈从里间出来,长房老太太带了苗妈妈到外面说话,屋子里隐约能听到,“看着无大碍……调养调养试试……”
萧氏红着脸笑吟吟地走过来,陈允远这才将手里的茶碗送回矮桌上。
长房老太太让白妈妈拿了方子交代给萧氏,又让田妈妈每日都要进府伺候,萧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委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田妈妈温和地笑道:“太太放心……都交给我就是了……”
脸红心跳的事过后,萧氏和长房老太太说了好一阵子话,“我正好要请送子观音,长房老太太就请了郎中来。”
长房老太太道:“怎么想起来请送子观音?”
萧氏笑,“二嫂有了身孕,二嫂相熟的宁平侯夫人也有喜了,人人都说二嫂是送子观音呢。”
琳怡拿起十锦茶吊给萧氏倒水。二太太田氏本来就有观音相,而今又怀了身孕,可不是送子的观音,怪不得谭妈妈急着让萧氏去拜观音。
长房老太太不露喜怒,“既然已经确然怀了身孕,怎么还四处讲经?佛香也是伤及腹中孩子的。”
提起这个,萧氏笑道:“上次在清华寺禅房里讲经,二嫂特意嘱咐寺中僧人不要点佛香,众位夫人觉得奇怪就问了,我们才知道二嫂有了喜,二嫂说是行善才有的孩儿,为了孩儿也要多多讲佛经,不可懈怠了。”
真是慈悲的女菩萨。琳怡看萧氏扬眉说笑的模样显然也是被二太太田氏的话打动了。田氏素以善名为由头,就连琳芳嘴里也不离禅法,这两母女在女眷前孜孜不倦地教导人向佛,其实就是想让人信田氏罢了。田氏有了孩子不但没有让田氏行动不便,反而更有理由进各府内宅讲经了。
哪家的女眷不求子,就是心中不信田氏,谁又能得罪送子观音。
萧氏说到这里,长房老太太看一眼旁边的琳怡,“六丫头先下去,我有话和你父母说。”
琳怡垂下眼睛,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内室的门,琳怡靠在雕花隔扇上。眼见萧氏就信了二太太田氏,她却不能在萧氏面前明说二太太的坏话,她想了又想,只得搬出长房老太太,先请长房老太太寻个郎中为萧氏看脉,再在长房老太太面前提起萧氏拜佛的事。
她虽是为了防二太太田氏,却也免不了要让萧氏挨骂。
长房老太太已经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信了你二嫂?准备让你二嫂为你求个麟儿?”
萧氏笑容僵在脸上,身边的谭妈妈见势不好忙笑着解释,“老太太错怪我们太太了……”话刚说到这里,只见一道锐利的目光看过来,谭妈妈立即住了嘴。
眼看着谭妈妈一步步退下去,长房老太太挪开目光看向萧氏,“你为人和善却也不能没个思量,怎么也是当家主母,怎么能连下人也管束不好。”
萧氏听得红了脸,“是我管家不善……”
长房老太太半阖上眼睛,“你可知道你二老爷提了三等侍卫?那可是二太太活动来的,你夫君差点被御史弹劾,如今更是仕途不顺,二太太可问过你一句?人若是有善意,不光是嘴上,平日举手投足便能流露,二太太心机如此,你与她走那般亲近做什么?”
萧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们学的是大乘佛法,讲究的是大爱,虽然如此,帮衬兄弟妯娌岂不更加容易,何必到达官显贵的内宅里去。你耳根软本来就容易听信旁人,”长房老太太说着睁开眼睛看谭妈妈,“身边更要有人时刻提醒你要小心。”
谭妈妈听得这话,腿脚发软跪了下来,却不敢再插话。
陈允远皱起眉头,也训斥萧氏,“你多听听伯老太太的话,日后也要学着多管管家事。”
陈允远话音刚落,长房老太太就看了过去,“你也是,为人夫为人父,不能光是动动嘴皮子,要真正关切,你既然知晓这样的症结,怎么不早些寻女科郎中来诊治。”
陈允远面有惭色,垂下头来,“您教训的是。”
长房老太太懂得教谕方法,训斥完之后脸色见霁,让陈允远和萧氏吃过饭回去二房。想着萧氏不争气的样子,长房老太太叹气,真是让人不省心。将来等她死了,这个家剩下六丫头一个人撑着可怎么办。老三真的承了爵,小萧氏做了诰命夫人,这个家就更让人惦记了。
琳怡拿起簪头去拨灯芯,念慈堂里又亮了几分。长房老太太看着琳怡玉般精琢的侧脸,伸手摸摸琳怡的头发,她也只能尽量教六丫头,盼着她一生能平顺。
……
陈允远选了个日子,将礼物送去给康郡王。
天慢慢黑下来,琳怡坐在通炕上心神不宁,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以周十九的心思很容易就能让父亲将福宁的事全盘托出……虽然长房老太太再三叮嘱只让父亲求康郡王留在京里,可是谁又能知晓事情会有什么变化。
琳怡才想到这里,玲珑匆匆忙忙跑进屋,“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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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稍微晚了点,不知道加更会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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