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北和黑炭妞,裴蓓和程鹰以及其他游人都选择了徒步上山。
毕竟目的地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一两百米的小山包。
江北之前在青海湖曾骑过马,而且算是个中天赋型选手,不过黑炭妞是第一次骑马,对小丫头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江北听着胯下小马疲劳的喘声,感受着它脚踩悬崖边的害怕与颤抖,不禁为自己和为它一齐捏了把汗。
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地来到了山顶上。
经幡在风中烈烈作响,江北突然觉得浑身好冷,并且他的头隐约开始痛起来,像是有一个甩不掉的套子,又像是有一个箍子逐渐收紧,他心里暗觉不好。
一直自诩身体素质不错,没放在心上的高反,可能要来了。
眺望远处的雅拉雪山,夕阳已经为它披上了一层粉色的轻纱。
风起了,空气愈加寒冷。
江北冷的瑟瑟发抖,极力的克制着,心里想着要陪黑炭妞逛完这一圈。
返回到车上时,程鹰才发现江北的异样,赶紧把氧气给了江北。
“你疯了?高反也敢不当回事?”
江北虚弱道:“其实还没到高反那个程度,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
程鹰摇了摇头,见裴蓓和黑炭妞已经放好了物品走了过来,便没再多说什么。
返回的路上,江北又瞥见了那之前曾看过的“康定情歌”几个特大号字体靠在山体上,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一路似乎并非再向雪区深入,而是再走回头路。
“怎么又到这儿了?”
程鹰边开车边回答道:“之前八辆车走的行色匆匆,其实错过了很多,既然没了他们,我觉着还是带你们好好逛逛川西才好,当然这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
江北点了点头,这样其实也很符合他的习惯,不仅仅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声名在外的景点之上,而是随走随看,尽量不错过任何一处风景。
“程鹰,上学的时候你不最擅长康定情歌?要么给我们唱一段儿?”裴蓓在后排怂恿着说道。
江北也来了兴致,附和道:“是该来一个,就算为我们这三位外地游客献唱一首吧!”
程鹰的歌喉还算不错,一首《康定情歌》唱的中规中矩,倒是把车内氛围带动了起来。
原本的独唱,也到最后变成了合唱。
今日江北翻越了几座高山,都是他目前岁数不曾到达过的高度,不然也不会有了人生中第一次轻微高反。
但这并不影响他越来越喜欢高山。
因为人生的起伏? 境遇的顺逆? 各种风景都在山上。
他掏出手机,用蓝牙连上了车载音响? 放了首大哥李宗盛的《山丘》。
年少不听李宗盛? 听懂已是不惑年。
这是一首醇似浓茶的歌,越成长? 越能品味其中滋味,回味、唏嘘、嗟叹……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裴蓓轻轻的哼着旋律中的歌词? 眼神飘向窗外。
相较于江北,她更接近李宗盛的年纪,也经历了更多的磨难,见过了更多山丘。
有时坠到黑暗里头,她的理性会心心念念的催自己向前走。
越过山丘? 以为从此会海阔天空,谁知越过山丘? 才发现早已无人等候。
回到酒店时,他们再次遇到了白财? 但她的身边已然没了小野和王哲,一个人孤零零的背着旅行包走在江北四人前面。
裴蓓瞥了眼江北:“要不我们一起吃饭吧?”
程鹰点了点头:“当然?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
“我是说前面的那个!”裴蓓指了指距离他们不过二十多米的白财。
江北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有些爱脸红的女孩? 但也没多想什么? 只以为是裴蓓想多交一个年轻的朋友。
“江北,你去叫他。”裴蓓说完,推了江北一把,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挠了挠头,江北小跑上前,拦住了一脸错愕的白财:“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这样的动作,显然是唐突的,江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不是我自己邀请你,是我们。”
说完,他便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三人。
白财懵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顺着江北的手回过头,见裴蓓等人已经走到近前,咧嘴一笑道:“……好……啊!”
小野离开前特意提醒过她,如果有‘坏人’搭讪,千万不能警惕心太高,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推半就,别总想着自己是女孩子,和别人发生点什么就吃了天大的亏,既然选择了出来玩就不能太拘着。
听着小野的邪门歪道,白财只觉得离谱,连忙推着小野和王哲离开,自己则打定主意在酒店里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这一天的奔波,可真是累坏了她。
只是没想到,搭讪她的人,竟然是江北。
根本不愿去多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晚餐,程鹰做东,请大家一起吃了顿牦牛肉火锅。
热腾腾的火锅端上来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很高涨。
就连最为拘谨的白财,也在半杯白酒下肚后,变得热络起来。
或许是因为年纪最小,社会经验也较少的缘故,她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全部经历以一种概括式的故事片段讲了出来。
对机械式工作的无奈,对未来的迷茫,一切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倒在了众人面前。
江北三人听着白财的倾诉,都是满脸笑意,尤其是裴蓓眼里,还多了一丝羡慕。
尽管她的人生曲线彪悍,但却无法避免岁月的侵蚀,在时间面前,她的强大气场毫无作用。
等到白财讲述完了她的青春岁月,裴蓓也终于把自己的经历摊在了桌面上,分享给了众人。
虽然讲的不细,但却足以令人感叹唏嘘。
童年到少年,再到大学毕业,她都是最耀眼的星。
遇到丈夫,生下孩子,那是她自己认为的最幸福的时间。
横遭不幸之后,她至今也没能走出那个黑暗笼罩的牢笼。
讲述的过程中,江北等人无人打断,也无人出声,任由裴蓓缓缓道来,也任由她连喝了两杯酒。
她眼圈通红,热泪盈眶:“我曾经答应过他们,我们一家三口要走遍全国……”
“在东北我看过了大雪漫天,看过了长白山天池;在内蒙,我躺过了草原,体验过了骑马;在江南我见了西湖、见了古镇,如今我要入藏,去布达拉看看……”
白财心思柔软,听着听着,脸上的泪水便比裴蓓流的还要多,但又不知道该说点儿,又怕自己的哭声扰到裴蓓,便只顾低着头替别人哀伤。
江北张了张嘴,没说出口,犹豫了半天,这才提了杯酒,说道:“咳咳,我觉得这杯酒,我们应该敬这操蛋的人生,也敬我们自己!”
裴蓓第一个提杯,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了她近几年来第一句脏话:“操蛋的人生!”
“操蛋的人生!”
白财和程鹰也跟着吼了一嗓子。
酒的好处在于能拉近人与人的关系,打开紧闭的心门,释放压力。
这一顿饭,包括江北在内,所有人都把自己心里的苦闷如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他们是朋友,也是陌生人,并不用担心未来会对彼此的影响。
但酒坏处也很明显,比如酒量不好的人喝多了会丧失行动能力,比如白财。
第二天的阳光很好,大块的白云沉淀在空中。
白财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她非常熟悉的一件内衣。
她记得自己昨天穿的就是这件……
“啊!”
她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顺便带起了一阵冷风,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竟是一丝不挂。
这……
她一把扯过床上的被子,裹在了身上,然后直奔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简直就要疯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连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都已经彻底忘记。
是谁给自己脱得衣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想到‘发生’这两个字,她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呼~”
好在并没有发生那种事!
她托着昏沉的脑袋,在枕头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拨通了小野的电话,没准是这丫头半路回来也说不准。
“喂?我的小祖宗,我昨天累得要死,你倒是回去就睡了,但能不能别这一大早的就来折磨我?”
小野的声音慵懒而有些暴躁,一听就是还没起床。
白财不动声色的说道:“得得得,你睡你的。”
看来不是小野,那会是谁?
难不成是……江北?
一想到这儿,她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第一反应竟然是害羞,而不是愤怒。
小野的话,再次在脑海里浮现。
如果有‘坏人’搭讪,千万不能警惕心太高,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推半就,别总想着自己是女孩子,和别人发生点什么就吃了天大的亏,既然选择了出来玩就不能太拘着。
如果真的是那个干净的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已经知道,黑炭妞并非是江北的女儿,而是妹妹。
原本唯一令她有些别扭的地方,也彻底不再是问题。
可,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肯定特别失态,没准还撒了酒疯……
一想到这儿,白财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在她到目前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中,这样毫无记忆的醉酒,还是第一次!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连带着把白财的小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谁……谁啊?”
“裴蓓。”
“稍等,我这就来!”白财赶紧收拾起了散落在床边的贴身衣物,然后从旅行包里取出了厚实睡衣套上,这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裴蓓手里端着一份牛奶加面包的早餐,笑问道:“头肯定还疼的很吧?”
今天的裴蓓穿的格外休闲,完全不似要出去旅行的样子,她满脸带笑,气质毕露。
白财心虚道:“昏沉沉的,好像脑袋上绑了个大石头一样。”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昨天我们四个人都没少喝,除了江北还算清醒,其他人都醉的挺严重。”
“啊?就他清醒?”
白财一听,顿时变得无比紧张,如果真是裴蓓说的这样,那么送她回来的人,很可能就是江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衣服是难道真的是他脱得?
加你白财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裴蓓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嘛?”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头疼,嗯……头疼。”白财赶紧摆了摆手,生怕自己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同时心里愈发迷糊。
如果真是江北,为什么他只是脱了自己的衣服,却没碰自己?
难道是嫌弃自己?
女人的脑回路的神奇,在这一刻的白财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想的竟然不是江北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脱她的衣服,而是想为什么脱了衣服反而不碰她……
裴蓓轻轻一笑,突然问道:“你觉得江北这人怎么样?”
白财紧张的看了眼裴蓓,咽了口口水:“什么怎么样?我和他也才认识一天,甚至连他到底叫不叫江北还不清楚呢。”
此时得她,像极了偷吃鱼后,被主人抓到的猫咪,一脸故意做出的无辜表情,语气也特意提高了几分贝,暗自为自己壮胆。
其实心里虚得很。
裴蓓哦了一声,看似不经意道:“我倒是觉得江北这人不错。”
“哈,是嘛……?”白财满脸紧张,语气都有些发颤,生怕被眼前这个大姐姐抓到什么蛛丝马迹,极力的掩饰着。
裴蓓终于绷不住了脸上的笑意:“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白财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蓓姐,肯定知道什么,赶紧说了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心里明白,裴蓓能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她也没必要在硬装下去。
裴蓓叹了口气,说道:“江北昨天送你回来,然后你一进屋就吵吵着热,再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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