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大朝会。
身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公、领司隶校尉、假节、池阳侯的李傕在召见陈封之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颍川真的还有粮食?”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拜见,但年仅二十一岁的陈封还是有些紧张:
“禀车骑将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辅遭逢旱灾,陛下与百官尚且忍饥挨饿,身为臣子,自当节衣缩食供养朝廷,颍川虽然只是一个小郡,但陈征东谨记臣子本分,号召各县吏民缴纳粮食,至今已有十万石,又有猪羊数千头,只是沿途贼匪众多,陈征东担心粮食遭劫,故而特请朝廷拨派精锐士卒前往护送。”
“十万石粮米?数千头猪羊?”
不只是李傕、郭汜等人大为意动,就连杨彪、朱儁、陈纪、士孙瑞等朝廷元老都忍不住纷纷咽起口水,高坐帝位的刘协更是被馋哭了!
天可怜见,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肉了!
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身体发育啊!
刘协当即建议:
“车骑将军,难得陈征东如此忠诚,速速派遣心腹将领前去颍川接收粮秣!”
李傕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故作沉思了片刻,这才点了自家侄子的名字:
“李利,你率领两千轻骑,前往颍川,一是对陈征东宣布朝廷的封赏,二是接收粮秣、督运长安,不得有误!”
李利挺起了胸膛,正要高声领命,却被樊稠打断:
“李贤侄勇则勇矣,只是性格浮躁,若是耽误了大事,恐怕担当不起这样的责任,还是由犬子樊熙率兵前去,更为妥当。”
李傕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右将军,可是对李某的安排不太满意?”
尚书令陈纪咳嗽了一声,当起了和事老:
“两位将军无须争吵,运粮之事既然如此重大,便请两位少将军各率千余轻骑、一同前往,如此岂不甚好?”
李傕看了一眼没有吭声的郭汜,缓缓点头:
“就依陈令君之言。”
陈纪有看了一眼刚刚从太尉之位退下来的朱儁,又道:
“上个月朱公刚刚行骠骑将军之事,陛下令其持节抚慰关东,不若就与两位少将军一同前去,彼此也好互相照应。”
朱儁似乎并没有料到今天的朝会还有自己的事情,愣了一下之后,向李傕、樊稠抱拳拱手:
“老夫已经年迈,一切听凭两位将军吩咐。”
李傕看了一眼膀大腰圆的樊稠、樊熙父子俩,又看了一眼略显瘦弱的李利,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个小辈年轻气盛,有劳公伟费心了。”
-
当各怀鬼胎的朝廷兵马抵达颍川阳翟时,已是八月十三日。
早已得到讯息的陈飞当然也从陈留返回,做好了迎接准备。
“诏曰:
征东将军、假节、都亭侯陈飞,尽忠职守,克己奉公,平定诸郡叛乱,勇武有名,又得奋武将军曹操举荐,特遣行骠骑将军、钱塘侯朱儁,持节抚慰山东,拜飞为豫州牧,封甘亭侯,其敬服朕命,以称朕意。兴平元年八月初六。”
朱儁亲自宣读了诏书,然后勉励了一句:
“陛下得知陈征东如此忠勇,圣心甚悦,愿你日夜砥砺,早日扫除东西叛乱,匡扶汉室大业!”
陈飞双手接过了诏书,隔空向着西方一拜,这才回答道:
“朱骠骑此言差矣。”
朱儁一愣,却听陈飞继续说道:
“洛阳破败,故而董太师西迁三辅,此乃顺应天意之举,如今又有李、郭、樊等良臣猛将辅佐圣上,圣上可垂拱而治天下,岂不妙哉?”
朱儁的脸色涨的通红,身后的李利、樊熙却哈哈大笑:
“陈豫州所言极是,公伟公想必是年纪大了,长途跋涉之后,有些累糊涂了!”
陈飞绕过了朱儁,向着李利、樊熙一拜:
“听闻两位少将军前来,我已经杀鸡宰羊,备好了美酒,请两位痛饮!”
李利、樊熙都是大喜:
“三辅饥荒遍地,我们嘴里早就淡出鸟来,陈豫州如此盛情,我们就不客气了!”
陈飞这才看了一眼朱儁:
“朱骠骑若是不太累,也请一同赴宴吧?”
朱儁哼了一声:
“老夫贱躯疲惫,就不打扰诸位的酒兴了!”
-
“……”
夜色渐深,当李利、樊熙还在高歌纵饮之时,身处偏院的朱儁却坐在冷冷清清的卧室之中,一个人孤独地翻看着竹简。
油灯有些昏暗,年近六旬的朱儁已经看不太清竹简上的文字,只能放下。
他的耳朵却依然清晰地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他默默数了几个数字,房门就响了起来:
“颍川功曹从事陈群,求见骠骑将军。”
朱儁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向的厅门,双手直接拉开:
“长文请进。”
不到一年之前,陈群就在长安担任黄门侍郎,而当时的朱儁正以太尉之职,参录尚书事,彼此之间其实相当熟悉。
陈群向朱儁行了一记后辈拜见长辈的大礼,却被对方一把拉了进来:
“长文,令尊陈令君……他一定向你交待了这件事情吧?”
陈群一脸严肃地微微点头:
“将军宽心,家父正是接到了我的密信,才会决定冒此风险。”
朱儁微微抬头,却又立刻叹了口气:
“李傕、郭汜、樊稠早已把持朝政,老夫之前虽然贵为太尉,但手下可用之兵……竟然不超过十人!虽然号称录尚书事,但……无论李傕、郭汜,还是樊稠,对于我的所有决定,都能够直接否决!”
陈群压低了声音:
“将军只需要稍等数月,长安形势一定会明朗起来!”
朱儁稍稍振奋了一下精神,凑上来问道:
“老夫如今可没有一兵一卒,此次行动如何安排部署,哪里用得着老夫,一切都由你们说了算!”
陈群微微一笑:
“将军不需要太复杂的部署,只是等到朝廷兵马出行之前,希望将军能够偶然风寒,卧病不起罢了!”
朱儁第二次发愣:
“你的意思是……这次行动里,根本不需要老夫做任何事情?”
陈群笑得毫不掩饰: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陈豫州、以及郭奉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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