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好像停了。
李向意识到这一事实,顿时眺望着远处。
压抑的气氛烟消云散,阳光突破黑暗,将温暖洒下大地。
他加快了脚步,片刻之后,到达了农园。
眼前已经看不出任何原本的模样。
最边缘处是一道道颇有规律的沟壑,层层叠叠以相似的距离隔开,内里积攒着先前那场雨留下的水洼,从外面看,像是一个圆形的梯田,从外到内,延伸出三四米的距离后又戛然而止。
狂躁的魔力似乎还有残留。
蓝色与黑色的魔力如红眼的公牛相互角力,时不时还像是炸爆米花那样,惊起一长串令人胆战的声音。
李向小心翼翼寻找着正常的道路。
但到了这里,不规则的裂痕布满了地面,狭长又深邃。
他深吸一口气,大概可以想象到剑气纵横的场景。
李向抬起头看向场中站立的人影。
洁白的铠甲被侵蚀,东一块西一块黑色的焦痕。头盔不知道扔在哪儿,坚毅的面容充满了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污渍与还未凝固的鲜血。只有长剑依旧透亮,像是蓝色的海洋,隐隐有水流动的声音。
他又四下看了看,近处没有任何人影,在很远的地方,东边一处森林似乎藏着一批人,阳光下反射着铠甲的光芒;西边有几个人,但隔得很开,不是一拨人;他的后面还有不少完成选定赛赶过来的侍从,但也在十米外停住了,似乎被惨烈的战场所震撼。
“选定赛怎么样了?”凯开口问道,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一共有十名侍从拥有了资格,包括我。”
李向说这话,走近了凯,伸出手想扶住他,却被拒绝。
“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凯摆了摆手,“你做的不错。让我想起了当初在王城伦迪尼乌姆参加的骑士选定赛,那也是我第一次遇见梅林的地方。他当时是先王乌瑟的宫廷大法师,整天神神秘秘做着他的实验。”
李向安静的倾听。
这种远古的秘史,除了某些老不死的人物,普通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无知无畏。
他有时候会感到羡慕,但又觉得活得明白死得明白或许更难。
王城伦迪尼乌姆是之前的卡美洛吗?
现在的卡美洛被卑王伏提庚所占据,在后来阿尔托莉雅又重新修建,并在此称王。
王城的骑士战毫无疑问是最有分量,亦是最难的比试。
毕竟由国王举办,一旦被看上,便意味着最光明的前途。
至于梅林的实验,应该是乌瑟与梅林的计划,打造出一个天生就超脱于凡人的新王。
他们将潘德拉贡家族的王之血统、不列颠赤龙的意识形态、以及能够完美融合两者尊贵的女性血统,三者相互作用下,诞生了阿尔托莉雅。
多么可悲的一生。
还未出生就决定好了一切。
无论怎么挣扎,无论多么好听的理想,个人的意愿像是微尘,漂浮在无边的沙漠中,无人知晓,无人关心。
凯一路说着王城的事情,又重新回到了小镇外的山坡上。
昏黄的阳光下,与石头连在一起的宽大骑士剑面前站着一位少年。
凯停止了说话。
他看着孑然一身的阿尔托莉雅。
蓝色细长的丝带将她金色的头发绑了起来,衣服是廉价的粗布麻衣,除了精致清秀的面容,就是一位普通的平民少年。
理想的王真的存在吗?
李向沉默着,或许眼前的少女是乌瑟、梅林和不列颠人民期待的理想的王。但知晓结局的他明白,哪有什么理想的王?
他很想走到少女的面前告诉她。
这只是个梦。
李向的理智阻止了他。
阿尔托莉雅顺着阳光,走到了剑的面前。
她缓缓伸出手放在了剑柄上。
意外的契合。
体内跳动的心脏,涌出魔力。
她感觉手中的剑越来越轻,只需要随手一提,就可以拔出这把剑。
“在拿起剑之前,还是仔细想想的比较好。”
回过头来,阿尔托莉雅面前站着熟悉的人。
在十多年来每晚都会准时出现在她梦里的魔术师,梅林。
“一旦拿起那把剑,你将不是你,人类的身份远离,成为另一种意义的怪物。被所有人憎恨、厌恶,走向一条注定毁灭的道路。这不是危言耸听,是既定的未来。”
阿尔托莉雅陷入了沉默。
手中的石中剑如阳光般散发着温暖,她想起了这十五年间,与艾克托,与义兄凯,与这小镇上的人,一起生活的时光。
既然有这么多人期待,既然有这么多的笑容,那么,这一定并不会错。
即使等待她的是无可逃避,孤独的破灭。
剑被拔出。
温暖的阳光顺着剑柄,冲散了表面的伪装,露出了金黄色的长剑。
有难以想象的伟力注入了她的体内。
使得她的身体和容颜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
“她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
凯笑了笑,挺直了身体,“我亲爱的妹妹,奇迹是需要代价的啊。”
他将先前当拐杖的骑士剑,插回了剑鞘。眼光收回,拍了拍李向的肩膀。
阳光笼罩着这个孤峭的骑士。
李向想说什么,黑暗在一瞬间袭来,他没有听清楚凯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努力,御主。”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台。
他还在自己宿舍的房间里,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里醒来。
“我通过了考验?”
李向回过神来,现实逐渐回归,他起身走向窗台。
妖精种子依旧没有发芽。
“最后没见到斯卡哈的一面,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过了许久,他用叹息又可惜的语气说道:“怎么会这么仓促?”
他原本以为在完成骑士战考验后,会重新回到影之国,能有时间与斯卡哈告别。
“算了…只是一段记忆。”
李向安慰自己,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到了饥饿。
看了一眼系统的时间,五点三十分。
吃完饭还赶得上今晚的社团表演。
他径直出了宿舍,在大厅遇见克里希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赶到全体基础科的食堂。
因为社团表演,食堂比以往多了不少人。
李向排了半个小时队,才打到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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