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只能派出死士来传递情报了。”姜榆罔思虑良久,最终拿定了主意:“派人以孟养城已经失陷的名义,求见靖远伯,然后再告知他事情实情。”
“动摇军心,这是重罪。”白千帆皱起了眉头:“你我到时候也脱不开干系。”
“如果说···他们不是士兵呢?”姜榆罔的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不过是莽古山中的麓川人,和我明军并无关系,与你我更无隶属关系。”
白千帆也神色一动,这的确是个可行的方法:“你能确保他们的可靠性吗?”
“大营最多能查到我这一级,但莽古山中住民多称我为‘军主’,‘姜榆罔’三字太过复杂,会读者尚且不多,会写者寥寥无几,至于指挥使大人你,他们就更不知道了。”姜榆罔虽然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但心里也是有底的:“我在莽古山中屯田练兵,另设了一些特殊机构,并未将所有手下全部纳为士兵。”
“好一个‘军主’,你小子还有私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名号。”白千帆摇摇头,凝重的脸色却舒展开了:“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山民的语言与我明军存在差异,一时间倒是不可能查出来你我,但是如果真有人耐下心来调查,你那寨子中许多人,最终岂不还是会暴露真相。”
“指挥使多虑了,战事紧急,如果成功守下孟养城,击破麓川军,你我领赏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有多余的调查。”姜榆罔提醒道:“而若是丢了孟养城,那才是真的要被处以军法了。”
“好,那就由你来安排了。”白千帆问道:“都需要些什么?”
“我需要有能迅速誊抄情报的工匠,将所有的情报重新誊抄为五份。”姜榆罔说。
“五份?要这么多做什么?”白千帆不解道。
“以防万一,我会安排五个得力的手下,从不同的路径前往蛮寺寨,如果有人在路上出了问题,则可以有应对的措施。”姜榆罔答道。
白千帆觉得有些不妥:“可不能让五人一齐前去通报情报,要不然靖远伯必生疑虑。”
“这倒不必太过担心,因为送信人员并非是挑选五人,从孟养城出发一直到孟养。”姜榆罔解释道:“而是从孟养城到江头城一路上,我都安排有人接引,最终的送信人员,将从接近蛮寺寨的地方出发。”
“到时候,我会在接引文书中讲清楚,只有一人最终前往蛮寺寨送信。”
“也就是说,准备数份情报,只是在一路接引传递过程中的备份了。”白千帆终于明白过来。
姜榆罔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虽然在一路上安排了临时的驿站作为接引,但是毕竟是临时,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也不能确定,所以还是多些人好一些。”
“万一有人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如果没有备份的话,这一切就毁于一旦了。”
白千帆听得姜榆罔事情安排地颇为缜密,也是有些放松地一笑:“说起来,你也会担心自己的布局出现问题,本来看你总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还以为做事情没有如此小心的一面呢。”
“指挥使过誉了,我天性愚笨,事事都要准备充足,这才有些信心。”姜榆罔连忙谦虚道。
白千帆摆摆手:“不要自谦了,以你的能力,完全有能力做个千户,我们卫所尚且有两名空缺,待到战事过去,你可以担当重任。”
“那就太谢谢指挥使了。”姜榆罔表现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但心底却是不屑,待到鸟铳显威,自己力挽狂澜掌控孟养局势的时候,完全有了本钱去做一方守护。
到时候,一个千户,他又怎么会就此满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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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帆很快招来了几个工匠,带到了姜榆罔的面前,介绍道:“这些都是现在孟养城中写字本事最好的工匠,全部给你带来了。”
然后他又向几名工匠介绍姜榆罔:“这位是莽古山的姜百户,在战斗中脱颖而出,是现在守卫孟养城的青年才俊。”
“姜百户好。”几位工匠纷纷问好。
“不必多礼,”姜榆罔立刻取出情报,递给几位工匠:“将这些文书誊抄五遍,如何,有多少难度?”
工匠接过去后,聚在一起仔细查看起来,讨论了一会后,一个人走了出来,朝姜榆罔汇报说:“并无难度,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誊抄完毕。”
“两个时辰?”姜榆罔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能不能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这,”那人面露难色:“可能会有谬误。”
“如果有谬误,重新进行核对需要多久?”姜榆罔又问道。
工匠想了一下,回答道:“这不太费力,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以姜榆罔的了解,这里的“一盏茶”,也就是大约10分钟的时间,的确很快。
“那好,就如此处理:先尽快誊抄一遍,然后执行核对,对其中的谬误进行修改。”姜榆罔说。
“可是,这样一来,纸面上就会有不少脏污,”工匠微微皱眉:“据说这是十分要紧的文书···”
姜榆罔摇摇头:“不打紧,脏污并不碍事,只要具体的每一个字能够清清楚楚辨别得即可,眼下时间是最急迫的。”
听到姜榆罔这么讲,工匠有些了然,点头回应:“有百户这句话,我们就赶紧动工了。”
“此事就托付给给你们了。”姜榆罔微一行礼,离开了这间房间,留下了几名工匠紧张地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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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门时,一个年轻的男人也跟着走了出来,如果守观厅多玉也在这里,他将会认出来,这正是待在秘理院总部处的男人。
秘理院的面具分为两种,一种是牢牢地覆盖面部的木面具,另一种是相对来说轻飘飘一些的布面具。
而两种面具的不同使用情况就是由所需要的活动强度来决定,一般情况下,活动程度相对剧烈一些的在外活动,成员会戴着木面具行动;而在莽古堡活动,或者在姜榆罔身边的一些密军,就会使用布面具。
虽然布面具有时候会显现出一些特点,但是因为这些人本身的地位就要更高一些,行事相对隐秘一些,暴露的风险更低,所以才会佩戴这种不那么稳固的布面具。
同时,这也是姜榆罔保持能认出身边密军的方法之一,否则,就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身边的秘理院成员究竟是谁,反而平添了许多不安定的风险。
而这个一直跟在姜榆罔身边的年轻男人,正是天上厅的候补秘书长,算是秘理院里地位比较高的人物。
他是一个麓川本地百姓,是一个南桑寨的猎户的儿子,因为父亲和大哥与麓川军发生冲突死后,一直怀着一颗复仇的心。
但是因为当时南桑寨还是受少寨主莽格的影响,选择了息事宁人,委曲求全的方法来求得艰难的生存,少年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是为了村寨的大局而忍耐。姜榆罔最初看中他也是看在了这一点。
姜榆罔的到来,为他带了了复仇的希望,无论是私底下的分发武器,还是练兵训练,他都是最积极的,后来在村寨的战斗中,还主动要求留下来和麓川军决战。
消灭了莽古山的麓川军后,年轻人和其他许多和麓川军有深仇大恨的人一样,把姜榆罔看成了让他们大仇得报的恩人。又因为对于自幼随父亲学习武艺,精于身法,年轻人得到了姜榆罔更多的关注。
后来在姜榆罔指引下,他先是作为第一批进入情报部的麓川人,在秘理院成立后,又进入了其中的天上厅,也就是最精锐的别动队。
作为候补秘书长,前几位的天上厅成员,他一方面肩负着管理者的职责,管理着另一方面也是姜榆罔的近身保镖,算是姜榆罔直接管理天上厅事务的一个接口。
“军主,事情怎么样了?”年轻人问道。
“要用些特殊的手段把情报送到靖远伯手里,总得来说还算顺利。”姜榆罔说着又想起来了重要的事情,问道:“孟良,几条接引线没有意外情况出现吧。”
孟良是年轻人的名字,他本来的名字就和“孟良”的发音类似,姜榆罔虽然喜欢给一些没有中原名字的部下,用自己的姓氏来重新取名,但有时候也是要适时地控制自己的想法。
先不说别人对这种做法喜不喜欢,单是如果造成很多人与自己同姓,以至于泛滥,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接引线,是姜榆罔为了完成从莽古堡到江头城的情报通信网络所最先架设的情报机构。总得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个情报组织,而是更接近于驿站。
每隔大约二十里建立一个接引站,从莽古堡起,至江头城附近为止,所有的接引站构成一条接引线。
接引线并不是一条单线,在过程中,地理条件适合的情况下,可能同时存在几个备用的点,用来防备意外情况的发生,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也可以看作存在数条线路的选择。
只是最终的终点定在蛮寺寨外,最初姜榆罔并不知道这里是靖远伯的大营所在地,只是这一带被明军掌控的程度较高,环境相对稳定一些。
而建立接引线的初衷,其实也不是为了向大营传递情报,恰恰相反,是为了传递大营的情报,尤其是大营大规模的兵力调动。
因为不了解大营内部的构成,姜榆罔不敢把情报机构建到里面去,但是在营地外围,观察一下兵力的调动情况还是做得到的,也是为什么严格意义上讲,这些接引站不算是情报机构的原因。
不过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的情报站肩负起来了之前设立时未曾想过的重要任务,固然能从蛮寺寨一带传回靖远伯出军的宝贵消息,而更重要的则是,将情报传递到靖远伯处。
“刚刚收到了最新的信件,各个接引点都保持活跃。”孟良回道:“毕竟现在都是刚建立不久,派过去的人都很有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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