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刀阿婆叹气:“你们来自孟养,了解明军情况,但寨子里的人还是不了解的,也不敢求助,怕的是前脚狼刚走,后脚来了老虎;其他寨子眼下也被麓川兵占据了,无从求助。”
姜榆罔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只能这样不断上缴粮食,直到自己没有东西可吃?这样下去也是各自逃难一条死路啊。”
“我是觉得要再打一场,但少寨主不敢再战斗了,他怕再死更多的人,可能自己也怕死吧。”阿乌玛有些不满的说:“上一次战斗后,原本能在寨子里说的上话的人物死了大半,现在寨子里的人还都是听少寨主的。”
“少寨主做的还是对的,至少南桑寨自从少寨主定下了规矩后,除了饿死的人和逃难的人之外,麓川兵并没有开过杀戒,其他山寨和麓川兵不断冲突,那死伤比我们最开始的那一场战斗只多不少。”刀阿婆一幅心有余悸的样子。
阿乌玛还是气不过:“那就把我们的钱财,我们的粮食都给了麓川兵?如果都去逃难了,也把我们的寨子,我们的竹楼,我们的田地也一并都给了麓川兵?”
“先忍一忍吧。”刀阿婆说着看向窗外的天空,默默为自己逃难到蛮莫的儿子和孙辈祈祷。
姜榆罔听得两人争辩,也是知晓了这寨子中的更深一层隐秘:原来这南桑寨能维持这种被极度压迫下的平静,是有少寨主的主意在里面,之前的战斗失败又严重打击了村民们斗争的意志,所以能严格的遵守着不与麓川兵发生冲突的规矩。
这既是一个坏消息,又是一个好消息。坏在因为不能与麓川兵发生冲突,所以阿乌玛提出的和明军联合抵抗麓川兵的建议不能尽快得到实现;好在这个山寨里的人并不是完全自发地任麓川兵欺凌,而是受到了管事者提出来的主意的影响。
吃过饭后,姜榆罔一行就在阿乌玛家住下。阿乌玛家不大,但喜儿和她父亲住一间,姜榆罔和阿天住一间,陈子羽和两名情报员住一间,安白则带着两名情报员趁着夜色赶回莽古山,再运粮食过来,安排一下倒也能住。
姜榆罔轻轻摸着阿天的头发,躺在夜里有点凉的竹席上,盖着麻布做的薄被,倒是也一夜无梦。
………………
之后的几天里,陈子羽每天采摘新鲜的青蒿制作药剂,加上安白带来的粮食补充营养的调理下,阿乌玛的病情逐渐转好,不再被病痛折磨,只是身子颇为虚弱。
在阿乌玛家居留几日,姜榆罔也是终于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少寨主,他在一天晚上突然来到阿乌玛家,来看望病愈的阿乌玛,顺便也是认识一下姜榆罔一行人。
因为连续地在山寨里售卖粮食,他们的名声终于也是传到了少寨主耳中。这少寨主虽然名为少寨主,但看起来足有四十余岁年纪,不过这里面可能也有古代人缺乏保养,衰老过早的原因。
“阿乌玛,看到你好起来真的太好了。”少寨主面露喜色:“你是我叔叔手下最勇敢的战士,以后寨子还需要你。”
“我能好起来,全仰赖这几位兄弟。”阿乌玛神色淡然,并不领这位少寨主的情面,一指站在一边的姜榆罔几人:“这几位兄弟运粮来山寨,其中这位陈子羽兄弟医术极为高明,治好了我的病。”
“这几位就是来自孟养的商人吧。”少寨主朝姜榆罔几人行礼:“你们来到南桑寨,帮了我们大忙。”
“不敢说帮忙,我们都是公平交易,也得了寨子好处。”姜榆罔这么说还真不是客气。这几天来,南桑寨向莽古山运回了大量的铁器,重新熔炼下获得了大量各类金属,据安白回来报信说,卢崇这几天很是兴奋,鸟铳的生产得到了很大帮助,这一批次能制造出来十支左右。
“莽格,大家拿家里的铁器和香料去换这几位兄弟的粮食,得了粮食后还要上缴一部分来保命,这样下去,香料和铁器总是有用完的一天。”阿乌玛直呼少寨主的名字,脸色颇为阴沉。
“现在不是还能运来粮食嘛。”少寨主莽格看了姜榆罔一眼,目光中的意味不明。
姜榆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莽格目光不善,不过自己这边几个人人手一把猎刀也让他没有了太多的想法。
这个少寨主,果然不是什么善茬,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毫不掩饰想要控制住自己,吞下自己手中粮食的杀意。就算不是真的要杀死自己,也是想要以自己为人质来获得粮食。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寨子迟早会散了的。”阿乌玛说。
莽格轻轻叹了口气:“还没到时候,你好好养病,不要随便外出。”
“和你一样,做一只躲在阴影里的虫子偷生吗?”阿乌玛言语上不给莽格留任何面子。
莽格面色一僵,但是也没有再和阿乌玛计较:“阿乌玛,我们要活下来,战斗不是唯一活下来的方法,我们忍让,可能会有人饿死或逃离寨子,但是战斗的代价是我们无法承担的,我们已经战斗过一次并且输了,我们不是麓川兵的对手。”
“但是如果赢了呢?我们就赢得了真正的生存,现在这样每天生活在麓川兵的压迫下,自己的命还是属于自己吗?”阿乌玛摇摇头:“我没有在其他地方的亲戚,除了南桑寨,我没有地方可去,等到我把家里的东西都上缴给麓川兵的时候,也就是等着饿死那一天到来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代我照顾喜儿吗?”阿乌玛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冷冷地审视着莽格。
莽格一时间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愣了一下,只说出来一句:“你自己安生点,不要搞出乱子来。”随后转身就走,像是实在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姜榆罔从两人的对话里,也是能听出来,阿乌玛对于麓川兵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少寨主莽格自己也没有能力来压制住村寨中的这种想要和麓川兵对抗的情绪。
他还需要再耐心一点,等到这种阿乌玛的情绪与少寨主一方的忍让麓川兵的决断的矛盾严重一点,再严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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