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书忽然被这样抱着，正在挣扎着起来。
只是，阮仲容愈发收紧了拥抱。
“世子殿下，你别这样，先放开我。”程寄书有些恼火地朝他说道。
只是身上的人，并没有这个打算，他依旧是笑着说。
“除非你答应我，否则我……”
话还没说话，就被一个突然来的身影打断了。
“啊呦！下官该死！你们继续，继续！”
来人正是杨策，他急匆匆地来看世子，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些不该看的。
只好赶紧告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了。
程寄书扶额，这下真的坐实了他们之间的传闻了。
“如若明日满城都又传起你有断袖之癖，你可满意？”
程寄书恼怒地朝着阮仲容说，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窝火。
“满意。只要是和阿朗的传言，怎么传都行？”
阮仲容依旧是笑眯眯，却也知道程寄书生气了。
“阿朗，非要去雁州吗？”
阮仲容望着准备出门的背影，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彬州一事我也遵照本心去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这里，并不需要我了。”
程寄书说完，正准备再踏出一步，只听得后面传来一句轻叹。
“可是，我需要你。”
不用想，也知道是阮仲容的声音。
程寄书只装作没听见，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阮仲容只觉得内心酸涩无比。
爱是什么？竟能如此苦涩。
程寄书一路出来，心情也有些低落。
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是雁州和彬州的距离。
而是，那颗以父亲的心炼丹的距离。
仅仅是那样，已然在昭示结果无缘。
索性干脆一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一路走出来，心也乱了一路。
而灵璃早在回廊处等她，二人也无话。
突然，灵璃指着墙角上的一株新开的梅花，欢欣雀跃地对她说，“姑娘，看那边，彬州的梅花开了。”
程寄书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梅花。
虽然也就几朵，凌寒独自开，远望亦让人敬佩其精神。
“此处，可有梅林？”
程寄书淡淡地开口朝灵璃问，这零星的梅花，让她想起了母亲。
那种孤独感，愈发强烈了。
“也曾听过是有的，就在敬灵山脚下有一片十里梅林，若不是今年雪灾民不聊生，想必也会像往年一般热闹。”
这也多亏了方才玄元和她闲聊到的，正巧程寄书问到了。
灵璃哪会知道，玄元也是用心良苦之人。
只不多，是为世子少一些遗憾罢了。
听闻，荀朗极其爱梅林，若非要离别也在那好好告别吧。
次日一大早，程寄书就与她带来的人都收拾好了行囊，要出彬州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够低调了，但当她打开客栈门一看，彬州的父老乡亲都跪在路两边，送别恩人。
这一幕让她不禁湿了眼眶，六年前她曾见过这样的一个场面，那是拜别父亲时的场景。
百姓始终是百姓，纯朴真挚，懂得感恩。
没想到六年后，自己也走了父亲曾经走过的，相似的路。
父亲，女儿没让你失望吧。程寄书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让百姓们先起来，百姓们却眼含热泪，拿出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要给她报恩。
有一老太太拿出一条亲手绣的绢帕，有妇人拿出自己做的点心。
金银器皿，他们没有。
他们有的，只是自己的一颗纯粹感恩的心。
这样的良善之人，不知道叶悯生怎么下的了口。
那些缺胳膊短腿的百姓，虽是脱了菜人的身份，又该如何去面对漫漫余生呢。
原本她想带走他们，若是彬州他们怕了，不敢待了，不想待了，她就带他们回雁州。
雁州的百姓也很纯朴真挚，大家一定能相处融洽。
只是杨策说，这些人，都是叶悯生犯罪的证人。
没有让他们看到叶悯生为首的一个团伙覆灭，他们不管到了哪里，都忘不了在彬州的伤痛。
唯有所恨被血刃，心里才能畅快啊。
这个道理，程寄书何尝不明白。
她做梦都想大卸八块章孝正和南帝，这些人剥皮抽筋也难以解恨。
辞别了诸位百姓，程寄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城门处。
杨策带着一众属官，顾瑾瑜带着二十名济世堂的大夫，都在这里等着她。
杨策斟了一大杯酒，诸人痛饮与程寄书辞行。
杨策还不知道，程寄书有客卿身份。
他以为程寄书是个江湖客，才有如此旷达善良胸襟，心系苍生，着实可敬。
程寄书扫了人群一眼，始终没有发现阮仲容的身影。
只有玄参带着一干银虎军在一侧也来送别，玄参是个善良耿直的人。
他眼眶有些红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把荀公子也当做自家公子般看待。
英雄相惜，世子与荀朗，在他心里都是英雄，都是……朋友。
程寄书走过去拱手一礼，也敬了玄参一杯，彼此互道珍重。
玄参还是略微有些郁闷，怎么荀公子不问问世子，为何不来？
程寄书是想着，既然他不来，那也好。
来了，反倒不知怎么面对。
马车一路出城，路过敬灵山脚下时，程寄书掀开车帘一看，眼前正有一大片梅林。
梅花朵朵空中飞扬，程寄书踏着花瓣，独自一人走进去。
原本灵璃要跟着，但被她拒绝了。
她想要，自己去寻找梅花之中母亲的身影。
走入梅林深处，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弹琴，程寄书不自觉地就过去。
眼见片片梅花，吹在树下男人的白衣上。
男子玉容温润，浅浅笑着，面前一张素琴，《高山流水》送别知音。
程寄书有些看呆了，原以为他不想面对别离，原来在此等着她。
琴声悠扬入心，梅花红艳热烈，此刻没有比沉浸在这场精神欢愉里更为重要的事了。
程寄书拔剑起舞，一身红衣明媚如火。
阮仲容看着眼前的人，一招一式随着韵律变化，心内欢喜丛生。
他与阿朗，如此有默契。
一曲罢了，程寄书也停止舞剑。
阮仲容一个响指，玄参就端上两杯热酒退下。
程寄书接过酒，豪气一口饮下。
二人也不说珍重，也不说告辞。
只拱手一礼，算是默默辞行了。
程寄书刚要走，就被阮仲容拉过，抱了一下就放开了。
“既你要走，我留不住你。只是，我今日有一小小请求，还请你答应我？”阮仲容面上有些失落，但也依旧是笑着。
程寄书脱离了他的怀抱，以剑抵着他的心口，脸上有些红晕未退下。
“世子殿下，有何事直接说。下次见面若在随意拥抱，这剑早晚入你心口。”
阮仲容不以为意，眼神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阿朗，你的真名姓是什么？江湖太大，我让再也遇不到你。”
程寄书一愣，收起剑转过身去不看他。
“那你记好了，雁州程家，程寄书。若是世子有更多想知道的，不妨回去问问桓王都做了什么？”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仲容听她到父亲，又是程家，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快跳离心口说出来。
雁州程家，程寄书。
程，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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