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寄书恭送国公出门以后,又折返回了二楼,只命人将国公方才用过的杯盏扔了。
甚至连国公待过的厢房也需洒水熏香,好生清理一番。
这时,不过是黄昏时分,过往行人皆讶异,怎么朗月阁今日这么早就闭门谢客了。
当王世淮的车马到门前时,看见朗月阁竟然打烊了,也倍感匪夷所思,这阁楼自从开门迎客,便从未有过这么反常的时刻。
若是普通客人来,看到已经打烊的茶楼,自然会前去别家。
偏偏这位国舅爷,可不是普通人。
“行,你打烊,我敲我的门。”王世淮自顾自喃喃着。
“去,把那几个小孩叫过来一下。”他又指着路边唱着童谣的一群孩子,吩咐追云去叫。
追云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这孩子怎么叫?他只会杀人和打人,不会哄孩子啊。
王世淮叉着腰骂道:“笨死了,那边不是有个卖糖葫芦的吗?你都买了,稚子还不跟着你?”
一听这话,追云脸上笑开了花,原来如此啊!
只见他快步走到卖糖葫芦的那人面前,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
卖糖的老头急着找他钱,这还没找呢,就看着他直接连架子都搬走了。
那些小孩子一看有糖葫芦,都眼巴巴跟在追云后面。
王世淮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孩子们眼前晃。
“听着孩子们,你们现在去给爷喊门,喊到有人开了,这整个糖葫芦都是你们的!”
果不出其然,朗月阁终于在门外孩子们一阵阵的喊叫声里开了个小门。
里头有个小二探脑袋,正想开口骂孩子,耳朵一瞬间就被提起来了。
“你竟然让本公子在太阳底下等这么久,还不快开门!”
小二一看来人,战战兢兢地开了门。
心里一顿琢磨,这国舅爷不是喜欢走后门吗?
一年到头也没走过几次正门,怎么今日走了正门?
王世淮心里却另有打算,他听说国公来过了,也能猜到定国公必定是查到了自己和朗月阁来往密切。
那不如就光明正大让他看到,他确实是朗月阁的常客又如何?
可惜当他走到三楼时,方知程寄书出去一会了。
看着二楼大清扫的架势,问了灵栖一些情况,王世淮也有底了,便独自上楼等着。
而此时的程寄书和寒昭正缓步走在白塔寺旁边的竹林里,程寄书心情很低落,她想找个地方待着,不知怎的,又来到了这里。
无独有偶,阮仲容今日正好去登乐观见完父王,顺道去了林中别院一趟。
在这里住久了,反倒不喜欢过于繁华的金陵了。
只是,他终究还是要回去金陵。
国公定不会像表面如此安静,下一个,他准备对谁动手呢?
想着想着,阮仲容从林中别院走过来,大老远地就看到了无名墓前来了两位常客。
看着前方熟悉的背影,他心里有些欢喜,便大踏步走过去,朝着两人的方向爽朗问候。
“今日如此巧,又在此遇到贤弟了。”
看着墓前的香烛纸钱,阮仲容眸色微动,看来是特意来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在此遇到叔承兄,想必你是从别院出来散心的吧。”
说罢,程寄书对来人做了拱手一礼。
阮仲容依旧是笑着,看着风中飘飞的纸钱,风轻云淡地开口问。
“贤弟可是认识这墓中人,我恰好两次见到贤弟在此祭拜,莫非?”
阮仲容话也不说完,只等着对面人的表现。
“义兄说笑了,我在金陵时日不多,又怎么会亲戚在此。我生开来是雁州人,所有亲戚,也都在雁州罢了。”
程寄书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又带着些疏离感。
罢了,眼神里又有些忧伤。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人,只是有缘。初次路过此地时,心里顿觉悲痛。或许,是因为我双亲皆过世的缘故。”
阮仲容本来听到“雁州”二子,心里就升起了诸多猜测!
或许?是那个人?
正想开口问,又听她说双亲过世,不禁升起一阵哀叹,想问的话也就不敢问出口了。
他只是往前走了,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毕竟都是男人嘛,安慰人不就是拍拍你,告诉你,兄弟挺住之类的。
男人安慰男人,本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可程寄书是个女人,他手还没碰到程寄书,寒昭的脸就抵在他胸口。
程寄书有些惊愕,阮仲容更有些惊讶。
随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原是想拍拍你的肩,想来是我我不太会抚慰人。”
程寄书一听这话,心里也觉得不好意思,却也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义兄莫见怪,我自小就不喜欢与旁人过于亲近。”
说着,示意寒昭收起了剑。
寒昭不太情愿抽回长剑,在阮仲容刚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不过前几日看他们在朗月阁谈的如此投机,想必不是个什么坏人。
但当阮仲容靠近程寄书的时候,一瞬间她本能地想保护程寄书。
为什么是本能呢?寒昭也想不通。明明她和程寄书也才认识几年。
只是从小到大,她也只有程寄书这一个朋友。甚至,师门里也没有一个朋友。
阮仲容略微局促,知道自己过于唐突了,这下也不好再问什么。
三人正抬步走出竹林,只听得后面玄参快步过来。
“世……公子!!嬷嬷派人送来了晚膳,都是上好的食材~”
这倒是让阮仲容舒了口气,终于知道怎么缓和了,他转身朝侧边的程寄书拱手一礼。
“贤弟若是不嫌弃,不妨去我别院用晚膳。家里的嬷嬷擅长做药膳,这天冷寒气重,我看贤弟身子虚弱,若是不嫌弃,不妨试试嬷嬷手艺。”
程寄书本欲推迟,看到寒昭饶有兴致的眼神,便从容地应下了。
“那就有劳烦义兄了。”
说着三人便往竹林里走去,至别院,早走嬷嬷在旁布菜。
程寄书靠着这些色泽鲜美的菜品,心下也挺满意。
二人虽不怎么言语,气氛也融洽。
过了一会,嬷嬷命小丫鬟给三位分别盛上凝神汤。
热气腾腾的汤品上来,温暖了屋内的人,寒昭眼角微微有些红。
而程寄书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突然升起了一种熟悉感。
像极了,雁州雪姨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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