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毫不意外的拳打脚踢,以及爹爹打后忏悔的戏码。
令谁都感到意外的是,由于此事耽搁了数日,私塾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已经不要她念书了,怕拖了整体的后腿。
争执之下,傅容毅然决然弃学,也不另外找学堂念书了,决定离开家。
爹爹忏悔也好,怨恨也罢,她只想离开,只想自由,只想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在外谋生,纵然知道前路苦难很多……
当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也无所畏惧。
“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或许就不会回来了。对不起,爹爹,就当我死了吧。”
离开时,爹爹没有给她一个铜板,甚至没有问她要去何处,更没有送她一程,仅有这句话。
从此她在外漂泊,细胳膊细腿却去做苦力,攒够了盘缠,千里跋涉寻母,也终于见到了十年未见的母亲。
这时,母亲已经有了她的家,也有了个孩子。
十年。
母亲离开那年,她五岁。
再见已是十年后。
值得她欣慰的是,母女重逢的那一刻,两人都是欢喜的。
母亲并没有因为重新有了一个家,而对她不理不睬。
她也没有告诉母亲发生了何事,因为她明白,只会增添母亲的烦恼,换来母亲的眼泪。
她没有多说,母亲也没有问,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家,对她的关心,仅仅源于血缘关系。
所以比陌生人多了一丝一毫,其他的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下淡漠了。
傅容明白,所以能理解。
傅容在母亲所住的城中找了一份差事,在酒馆打杂,夜里就住在酒馆的杂役房里。
初识时,韩浩禹是个名副其实的地痞,他的成长经历比她坎坷得多。
韩浩禹两岁时,父亲病死,母亲带着他生活,最终忍受不了旁人对她们孤儿寡母的闲言碎语,改了嫁。
两人身世差不多,惺惺相惜,相识之后,没过多久就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最终,也不过几年的光景,就物是人非。
苦情啊真苦情!苏可可在心里为傅容愤愤不平。
韩浩禹在认识傅容以后,的确改变了很多,成了一个为了家庭充满上进心的少年,事业有成,妻儿相伴在侧。
时间长了,却和傅容的爹爹一样的德行,不知好歹。
傅容如今要去哪儿,苏可可不必问,都心知肚明。
现在这具肉身和掌控权是傅容的,不管韩浩禹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傅容都想再去见他一面。
临死时,她对他竟是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让怨魂附身,她苏可可可真是在玩命!”
靳以轩来到此处,看着被傅容附身的苏可可如个提线木偶一般离开废墟,他气定神闲的观望着。
敢作死的人,就要有收拾残局的能力,他倒要看看,苏可可是怎样收场的。
傅容转瞬便来到曾经的家,月色皎洁,她看着久违的家门,一步步向前迈着脚步。
时过境迁,朝朝暮暮,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之下,屋子已经显得有些陈旧。
五十年。
她再次回到了这里,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死了五十年。
她一直都仔细的算着日子。
以她鬼魅的身影,纵使没有苏可可的帮助,也能轻而易举的来到这儿见韩浩禹。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等待着今日。
若没有今日,她还要等上许久许久。
时间长得可能会将她心头的期盼消耗殆尽。
长得可能会令她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但她还是这么痴痴的等着。
朝朝暮暮,日复一日,未曾敢踏近这片地方。
她抬起手,慢吞吞的敲着门,不知不觉间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已经五十年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已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白了头发,记性也不太好了,行动也迟缓了。
苏可可感受着傅容现在的所思所想,鼻尖一酸,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
她之所以等到今日才回到这里,只因为怕自己会吓到韩浩禹而已。
而附在她身上,看上去就是个人,不会吓到他。
究竟是爱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傅容死后对韩浩禹连一丝丝残害之心都不曾有过?
傅容身世坎坷,如此经历,让她变得更重情,更会珍惜对她好的人。
但是,事与愿违。
“来了来了……”
屋子里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不过一会儿,他打开门,有些纳闷的对视上苏可可的目光。
这一刻,他眼中的疑惑渐渐消失,扶住木门的手不住颤抖着。
两人相望无言。
苏可可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傅容。
傅容也知道。
情到浓时,经得住时间的洗礼,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对方。
哪怕没有说一句话。
哪怕她变了模样。
熟悉的目光,是怎样也不会认错的。
“还记得我吗?”
“容容。”
傅容与韩浩禹同时开口,两人眼中的泪同时应声而落。
“让你等了那么久,如今,见到你,我才发现,让你独自老去,死去,身旁无所依靠,这才是最残酷的。”
“呵,我自顾自的这么说,却没有先问你一句,你可曾在等我……”
“容容,虽然你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的,但是,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我罪无可恕,不乞求你的原谅。”
“今日,我心中欢喜不少,你之所以会来,因为你心里还记挂着我,不管爱也好,恨也好,总之是念着我的。”
“我一直在等你,等的时间久了,我也老了,眼睛也花了,这双手再也护不下你,可我的记忆里都是你。你是最懂我的,我一直在等你,你既然已经确定了答案,又何需问?”
韩浩禹老泪纵横的哽咽着,苏可可心中鄙夷着,暗道韩浩禹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番话?
听上去字字句句都透着悔意和真诚,但泛着一股子渣味。
“我未曾懂过你,不然,又怎会给你杀了我的机会。”
“容容……这须臾几十年,我苟且偷生,贪生怕死,这是人性,你独自来,回去的路上,可否能有我相伴?”
话音刚落,韩浩禹袖中滑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往自己的心窝处捅去。
傅容没有阻止,心中仅是微微一惊,温热的泪花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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