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辩虽然名为主帅之一,但手下没有一支军队,也没有被许可节制任何一支军队,他的职责就是暂时维持陕西六路之稳定。
也就是说,欧阳辩只能在后方看着前面的军队打战,而且还得保证后方稳定,若是后方不稳定,欧阳辩可是要吃挂落的。
若是其他的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中侮辱,但欧阳辩却不发一句怨言,切切实实的担起后方稳定的工作。
八月下旬,五路大军起拔,陕西六路顿时成为了大军营。
多达六十万人的集结,和各种后勤的运输,让陕西六路的官道变得繁忙无比。
不过正是这些年的大基建,得益于官道水泥化、四轮车的推广、商业的繁荣、庆州工业园的繁荣、农行对陕西六路的开发,这一切的合力,让陕西六路的实力比起历史上经历了熙宁变法陕西六路,不知道要强大多少。
不说别的,就说军械方面。
庆州工业园里面的工业门类非常齐全,这里出产的可不仅仅是日用商品,还有强大的冶炼能力,毕竟生产各类农具、刀具等等,都需要强大的冶铁能力,关键是修建堡垒、桥梁、道路这些,都需要上等品质的钢材,所以庆州工业园里有已然成为西北地区最大的冶铁厂。
庆州工业园的冶铁厂一开始的钢材是用于道路桥梁堡垒等,但一波大建设之后,堡垒基本饱和,官道也基本停止建设,毕竟央行的钱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度提供。
因为这两大消耗钢材的建设渐渐减少,冶铁厂强大的生产力便有些过剩了,于是瞄上了边军,可惜边军腐败,也只拿了小部分的钱购买了兵刃,即便如此,边军的实力也是有了极大地提升,毕竟比起他们原本的刀枪,这些钢材的质量科好多了。
所以这一次边军看起来实力颇为强大,至少刀枪剑戟是崭新的。
而粮食方面,虽然刚刚一个灾年刚刚过去,但军队积攒了三年的军需,只要今年续上,军粮这一块问题不大。
到了这个时候,朝中负责军需的大臣才感觉到,欧阳辩究竟给大宋朝积攒了多大的家底。
所以在朝中大臣以及赵顼眼中看来,此次宋朝军队兵强马壮,粮食充足,士气高涨,这一次定然能够打败已经大乱的西夏。
不过欧阳辩并不这么认为。
打战打得可不仅仅是兵器粮食,更加关键的是人。
而大宋朝的人和不仅不够,还很糟糕。
本来五路大军,加上后勤,足足六十万人,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极难协调,这还是有一个统一的指挥系统之下,而这一次却是足足有三个统帅,这个到底该如何协调?
很难。
果然不出欧阳辩所料,果然问题还是出现了。
主攻在中央,旁侧要最先启动,把西夏军的主力吸引过去。
熙宁八年,八月下旬,李宪出熙河,绕过兰州,向西市新城挺进。
李宪部遇到了两万西夏骑兵,熙河兵团摆出了李靖的六出血花阵,在西市新城外,西夏军大败,被斩首两千余级,西河兵团夺马五百匹。
在夺取兰州城后,李宪停了下来,把八九支西夏军队吸引了过来。
这个操作问题不大,欧阳辩对此还是颇为赞叹的,王韶的领军能力果然过人。
此时的王韶就在熙河兵团里,李宪是名义上的统帅,但真正带兵的是王韶。
开局很惊艳。
九月中旬,五路宋军都一起发动,开始了声势空前的西征。
种谔的鄜延军在九月十五日祭旗,二十四日出绥德,沿无定河北上,按原计划攻打米脂城。
在米脂城下,种谔连续攻打了三天,米脂城岿然不动。
其实到了这里,欧阳辩就感觉到西征的结果不会太好了。
果然,随后西夏的后党大将梁永能带领8万人援军杀到了。
种谔以九万人对阵八万人,人数上有优势,但面背坚城,身在敌境,根本毫无优势。
九月二十七日,天降大雾,梁永能率领八万铁骑,决定在凌晨进攻,一举覆灭宋军。
不过种谔毕竟是名将,他在接近米脂城的一处山谷里设伏。
夏军遭到了宋军的伏击,经过6个小时的激战,夏军依然不能击溃宋军。
在西夏人困马乏之际,种谔亲率军攻击,四面八方的宋军像潮水般涌来,疲劳的夏军再也坚持不住了,党项人“奔丧两道边”,“血染银川为之尽赤”。
鄜延军追杀二十余里,斩首八千余级,夺马五千匹,俘获西夏枢密院都按官麻女赤多哥等七名将领。
此战获胜后,鄜延军准备攻城,但米脂城开门投降了。
种谔夺取米脂城、银州、夏州,逐步推进。
十一月初,进占麻家坪。
八天后,攻取盐州。
如果在南方,这个时候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然而这里是西北。
西北天降鹅毛大雪。
军队没有御寒的衣服,粮草也不济了,雪后清点,减员五分之一,即使这样,鄜延军依然向白池、灵州方向攻击前进。
欧阳辩对这样的局面相当不看好。
西北这个地方能够作战的时间太短了,寒冬太长了,现在进入冬季,军队必然会因为寒冷遭遇大量的减员。
虽然现在大宋朝的棉花已经成为主要的御寒之物,棉衣棉被成为大宋人最重要的御寒之物,然而根据欧阳辩的观察,大宋的边军还没有享受到大宋发展的成果呢。
棉衣棉被已经风靡整个大宋没错,但却至今没有进入到军队之中,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欧阳辩用屁股想都知道,要么是克扣严重,要么就是军需官依照之前的采购路径采购,棉衣棉被被拒之门外了。
没有棉衣棉被御寒,军队是没有办法在严寒中保持战斗力的,可现在赵顼还在驱使军队继续往西夏的腹地而去。
西夏可不是大宋,各地都有是水泥官道,西夏的道路糟糕,别说军队了,就算是普通商队,都对西夏的道路苦恼无比。
现在军队深入西夏,饥饿会成为另一个大问题。
果然,王中正带着河东军在九月二十三日从麟州出发,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草。
王中正大军一路上谨小慎微地前进,他的前面没有一个敌人,但是冷、饿折磨死了两万军队,在吃光粮食后,十月底,退回到宋境。
——王中正带着军队在西夏境内进行了一次野外徒步。
而欧阳辩认为的人和问题也暴露出来了。
刘昌祚率领的泾原军按计划沿葫芦川北上,与环庆军会合,然后围攻灵州城。
但等泾原军到达磨脐隘时没有看到环庆军,高遵裕失约了!
而他的前面却有数万西夏骑兵,而已方只有5万步兵,刘昌祚因地制宜摆开阵式,迎接西夏骑兵的冲击。
宋军用神臂弓给西夏骑兵造成了重大伤亡,最后由郭成率八百骑兵完成最后一击。
此役,斩首两千五百级,生擒敌军主将侄吃多理以下二十二人。
——这里面有没有造假欧阳辩并不清楚。
不过因为这场胜利,泾原军顺路攻取了鸣沙城,获得了大量军需。
当刘昌祚的泾原军冲到灵州城下时,灵州城的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打开城门出城迎战。
就在泾原军快要抢占城门的关键时刻,消失多时的高遵裕出现了,派人命令泾原军停止攻击,很明显高遵裕要抢功。
就这样攻取灵州城的机会消失了,西夏人回城死守。
欧阳辩:“……”
欧阳辩以为三个统帅,最多是出现协调不一致的错误出现,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不过欧阳辩随之就释然了。
在战场上,出现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在宋朝的军队中,无论出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合不合逻辑,最终都是真实发生的。
欧阳辩的想法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的三观彻底被摧毁。
高遵裕延误了战机,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客气地对待刘昌祚,甚至还愤怒要撤刘昌祚的职,指定刘昌祚的副手姚麟接替。
这下子不仅刘昌祚差点气炸了,连被指定接替刘昌祚的姚麟都愤怒得无以复加,他坚决拒绝这个任命,一顿大吵之后,泾原军被迫退出灵州争夺,被打发到了外围负责防守。
高遵裕率领环庆军攻城,但灵州城是一座坚城,城防可以与太原城媲美,对于缺少攻城器具的环庆军来说,攻城没有一点效果。
对于西夏方面来说,如果灵州城丢失了,都城兴庆府就将不保。
因此,派出了最强大将仁多零丁来援。
在灵州城外围,泾原军没有抵挡住夏军的攻击,同样环庆军就没有抵挡就让西夏援军进了城。
这里面刘昌祚有没有消极抵抗,这个谁也不清楚。
但在事后,高遵裕果然指责刘昌祚没有抵挡住援军,要把刘昌祚拖出去砍了。
这激起了泾原军的愤怒,如果不是刘昌祚识大体,就出现军队哗变了。
这仗已经没法打了,敌方守城人数上升,而已方士气低落,刘昌祚也气得病倒了,围城十八天没有一点效果,还传来粮草被截的消息。
十一月底,天寒地冻,西夏人掘开了黄河堤,宋军被迫紧急撤军,但还有水被淹到了,大量辎重丢弃。
高遵裕领环庆军在前面跑,让泾原军断后。
在寒冷、缺粮、冰水中撤退的泾原军死伤惨重。
到了十二月上旬,两支军队才撤回到宋境,环庆军损失五分之一,而泾原军减员过三分之二。
种谔的鄜延军在十二月中旬到达白池,再也无法前进,只好撤军。
熙河军团从兰州出发,东进女遮谷,在女遮谷击败西夏军队,继续向天都山进军。
十一月上旬,西夏集结数万精骑,与熙河军团在天都山脚下野战,没有悬念,西夏人前锋被歼灭,只逃出了后队。
王韶冲上天都山,把李元昊留下的皇宫烧成了白地。
但是,局部的胜利并不能挽救全局。
灵州城下失败的消息传到京城后,赵顼陷入深深的失望中,但仗打到这个份上,再打下去意义已经不大了,他只能下令撤军。
五路伐夏,虎头蛇尾。
首先是部分领军将领的无能,如高遵裕就负有重大责任,王中正出兵竟然只要了半个月的粮草;
第二,后勤供给跟不上,对这样重大战役的困难估计不足,宋军不是败给了夏军,而是败给了天气。
此次战役中,宋军展现了强大的野战能力,军队实力已经完全超过西夏军队,鄜延军攻取了米脂,熙河军团攻取了兰州,由于在敌境作战,西夏损失尤其惨重。
此次宋军虽然被迫撤出,但此战过后,西夏军事、国力开始走向衰落。
宋朝的军队撤出西夏,西夏上下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准备开始和宋朝进行谈判,催促宋朝继续开边贸易。
大约半年的时间战争,已经让西夏的经济受了重挫了,西夏迫切需要宋朝的商品重新进入了。
然后,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西夏人发现,宋军撤退之后的真空地带,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的盗匪。
西夏人以为这些盗匪好对付,派出小拨军队清扫,没想到派出去的军队都销声匿迹了,有活口逃了回来,西夏军队才发现他们的对手没有那么简单。
真空地带里出现的盗匪可不简单,他们的设备精良,刀枪剑戟都极其精良,甲胄马匹更是精选,兵将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来去如风,寻常军队都见不到人。
西夏人一开始还怀疑是宋朝的军队留下来的,但和宋朝抗议之后,发现宋朝也是一脸的懵逼。
因为盗匪同样对宋军动手了,他们驱逐了宋朝的军队,宋朝守军本来就想走,被这些强悍的对手这么一逼迫,只好退了个干干净净,而宋朝认为这些人是西夏人。
宋夏双方使节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都认为这是对方在撒谎,各自冷笑之后不欢而散。
对于这个话题,他们也不愿意谈了,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大仗之后的残余罢了,各自清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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