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东大街,聚集了不少走街串巷的商贩。
做糖人的,卖风车的,挑着扁担剃头的,稀里哗啦地延伸了一路。
个中偶尔也夹杂些农村来卖青货的,只是一个个相对于当街开剃头摊子的,缩着脑袋,眼神滴溜溜地乱转。
吴恪毫不怀疑,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肯定第一个溜之大吉。
毕竟一旦被抓到,可是直接投机倒把罪名落下来,进了局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忽然,白芷晴发现了一处卖草莓的摊位。
清里透红的草莓,让她一见就喜欢上了。
“我要买草莓!”
吴恪看了一眼,个头那么小,最大也只有拇指头那么大,这个能吃到什么?
但是女孩子家家的,想要的时候,拦也拦不住。
“想要就买,反正我没钱。”
白芷晴从兜里攥出一张1块钱的票子,塞到吴恪手里,同时掩着口鼻道:“你帮我买!”
这什么毛病?
吴恪刚想把票子塞回去,就见到草莓摊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泡大粪。
而始作俑者的骡子还在那儿优哉游哉地打着响嚏,看样子,还挺意犹未尽的。
这在东大街上,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南方来的白芷晴,爱干净,没见过这种阵仗倒也正常。
于是吴恪冲着挑着草莓的大叔一招手,大叔立刻挑着担儿过来了。
顾客就是上帝嘛。
大叔很懂的。
同时吴恪附在白芷晴的耳边小声道:“先少挑一点过过嘴瘾,赶明儿早上过来买,更新鲜。”
“为什么?”白芷晴充分发挥了不懂就问的风格。
却被吴恪一瞪眼,“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哼,小气!”白芷晴被怼了一句,嘴上立刻回敬道,心里头却不以为意。
还是先挑草莓要紧。
大叔很有眼力见地给了她一张报纸,于是白芷晴开始了她那精挑细琢的挑选过程。
看得大叔心里暗暗着急,嘴上却只能陪着质朴的笑。
果不其然。
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打办的人来啦!”
大叔立刻挑起担子,撒奔儿就跑。
留下白芷晴手里已经挑好的十来个草莓,和没付出去的钞票,无言以对。
“这可怎么办啊,我还没给钱呢。”
吴恪不以为然,“就当是大叔送你的呗。”
白芷晴摇头,“不行,我爸教育我,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这钱我一定要给,你得帮我!”
“好吧好吧,下回再见到大叔,咱们记得还上。”
打办的队伍骑着清一色的二八大扛一溜而过,东大街上立刻宽敞了不少。
只剩下卖糖人的、剃头挑子和一些不在打击范围之内的手艺人了。
虽说没抓几个人,可这阵势也真够吓人的。
白芷晴挑着看起来干净的草莓,便要忍不住往小嘴里送。
结果却被吴恪拦住道:“回去在清水里浸上一刻钟再吃。”
白芷晴俏脸一红,吞下嘴馋的口水,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离开东大街,穿过幸福路,不远处就是之前吴恪来过的人民广场。
白芷晴指着人民广场后面的机关小区说:“我家就住在那里,以后有空一定要到我家来玩!”
吴恪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道:“你先回吧,我去广场那边看看。”
白芷晴一听,立刻好奇道:“你去广场干什么?我也要去。”
在旁人看来,白芷晴是个高不可攀的南方女孩。
可在吴恪看来,真就是个好奇宝宝。
吴恪抬脚就走,“你要跟着就跟着呗。”
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广场边上的专办,距离专办下班还有半小时。
吴恪找到上次接收材料的专办阿姨一阵追问。
得到的答复,不外乎回去等消息,不要着急之类的打发用语。
吴恪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材料,不由心急。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白芷晴看出他的忧心忡忡,忍不住把手里的草莓送上去道:“阿姨,你就帮帮忙吧。”
专办阿姨看着这一对,“你又是谁啊,你家也有材料送过来的?”
白芷晴似乎答非所问,却又格外认真:“阿姨,我姓白,叫白芷晴,我是他的同学。”
吴恪并不认为白芷晴这样的哀求会有什么用。
但至少赢得了他的感激。
“既然都到这儿了,我干脆送你回家吧。”
白芷晴莫名地有些雀跃,伸手一指:“好哇,就在这后面了。”
看着俩孩子离开,专办阿姨本也没当回事,只是咕哝着道:“居然遇到姓白的,也真是少见。”
结果后头一位中山装大叔推了推厚实的眼镜,“新来的县长就姓白,范姐你忘了吗?”
“也是哦。”被叫做范姐的女人忽然循着俩孩子离开的方向看去,“旁边县政府后面就是机关小区?”
“当然。”
范姐顿时反应过来,“前两天我收的那份材料在哪里,快帮我找出来!”
专办里一阵手忙脚乱。
这都快下班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中山装大叔觉得莫名其妙。
况且自打1月以后,全国的专办工作统一告一段落,这之后的工作就明显放缓下来。
加之不少人羡慕别人补发工资成了万元户,也都趁机整点材料交上来浑水摸鱼。
反正即便不通过,也没损失。
但这却加大了专办的工作量,也磨灭了专办人员的责任心。
可若是这提交材料的人,背后有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这些吴恪都不知道。
目送着白芷晴回了家,他果断地转身离去。
或许今天有机会进入白家,甚至能够见到白县长,提一提父亲工作的事。
但终究太过急功近利了一些。
反而会招人不喜。
吴恪也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内心的冲动,咬咬牙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东大街,正巧碰到老太太跨着个菜篮子,在晚市上搜罗些摊贩们最后的存货。
便宜量又足。
吴恪耐心地等着老太太挑完,这才陪着老太太一起回去。
结果一进家门,就觉着气氛有些不对。
院子里廊檐下那面墙上,挂着一面两米见方的木质黑板。
这是多年前父亲在家备课讲课,特地托人定做的一块黑板。
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学题目,看得安夏秀眉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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