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道士心里七上八下,在陈闲面前愈发拘谨,试探道:“只要您愿意,机会肯定是有的,未来一段时日,我打算就留在镇上休整,顺便过来讨教。”
徐凤年闻言,讥笑道:“老道,那你要失望了。我兄弟很快就会启程北上,你赖在这里,有个屁用!”
“北上?”谭道士一愣,“去哪里?”
陈闲怕徐凤年嘴大,把自己的真实去处说出来,立即答道:“其实没什么目标,我只想到处游玩,走走逛逛,逛累了就停下来说会儿书……”
谭道士眼眸骤亮,对他的说辞很惊喜,“您也想跟我一样,云游天下?那太好了!咱们志同道合,正好结伴同行,方便一路探讨切磋!”
陈闲哑然。
靠,老家伙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是要死乞白赖地缠住自己啊!
徐凤年也觉不妥,瞥老道一眼,反驳道:“我兄弟一个人远游,多潇洒自由,身边带着你这么个糟老头子,岂不是大煞风景?再说了,你俩非亲非故,站在一起也不搭啊!”
陈闲点头,深以为然。
“确实,咱俩都是说书人,所谓同行是冤家,如果走到一起,只会争抢生意,那还如何赚钱糊口?”
下一幕景象,令两少年大开眼界。
谭道士二话不说,将背着的包袱一抖搂,那些布幡招子顿时散落一地,书写的内容五花八门,极其精彩。
“算命、行医、捉鬼、看相、风水、起名……不是老道吹牛,但凡你们能想到的行当,我全都会!”
老道傲然一笑,看着瞠目结舌的俩人,得意地道:“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光靠说书还不得饿死?只需带上老道,保准让你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徐凤年咋了咋舌,无fuck说。
陈闲为难地道:“即便不考虑冲行的问题,咱俩毕竟素昧平生,非亲非故,走得太近是不是不太合适?”
老道一咧嘴,露出满嘴黄牙,又恢复平时的猥琐笑容。
“来日方长,处着处着,不就熟了?什么非亲非故,更不成问题,咱们这就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
“这……”
陈闲的尴尬癌都犯了,无奈道:“您老人家贵庚?跟您称兄道弟,我高攀不起啊!”
风烛残年的老头硬要跟一个少年拜把子,这事太特么扯淡。
谭老道不愧是老不要脸,铁了心要缠住他,谄笑道:“我都不嫌吃亏,你嫌弃啥?只要你乐意带带我,让你当兄长,也不是不行啊!”
“打住打住!”
陈闲越来越觉得这老道不靠谱,决定杀死话题,“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听什么?我这就跟你讲,讲完请你自便!”
他压根没想过游历江湖,只想找个好去处安家落户,稳稳地宅上一辈子。
至于带个跟屁虫,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不料他急着讲,谭道士却不急着听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赖着不走,“不急不急!今天时候不早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聊!”
他想通了,跟这神秘少年结伴同行,是莫大的机缘,指不定能听到何等天机,他绝对不能错过。来日方长,就没必要急于这一时了。
“我呸!”
徐凤年看着老道的赖皮相,气不打一出来,啪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挽起袖子要揍他。
然而,老道闯荡江湖多年,应变何其机灵,迅速闪到门口,双臂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嚎叫起来。
“快来看呐!这两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欺负我六十九岁的老道士,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道义了!”
这位老人家撒起泼来,轻车熟路,演技精湛,一看就是老神棍了。
陈闲无可奈何,苦恼地道:“行了行了!别演了,咱们再商量商量,要是你能打动我,我可以考虑带你一程!”
通过刚才闪那一下,他看出来了,老道身手敏捷,绝不在自己之下。
对方修为很高,却愿意低声下气地求自己,没有动粗,这很难得。如果真的撕破脸皮,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还不如见好就收,坐下来谈一谈条件。
他没有忘记,自己也有求于老道,想听完整版的《夫子传》。
谭道士嘿嘿一笑,重新坐回椅子上,瞥着徐凤年说道:“这才对嘛!武林要以和为贵,年轻人,我劝你耗子尾汁!”
徐凤年气得快要原地爆炸。
陈闲心烦意乱,坐下来说道:“我叫陈闲,还没请教道长尊号,在哪方道统修行?”
老道微整衣襟,严肃起来,答道:“在下叫谭四十九,你可以称呼我老谭!至于师门嘛,我浪迹江湖,早已斩断过往,不提也罢……”
徐凤年哼了一声,冷冷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身份很有问题!我们晋人主修佛剑,而你们道教,却是北唐的国教!”
言外之意,这谭四十九有可能是唐人,底细不干净。
陈闲心头暗凛,“听他这么说,南晋的正统主流是佛教和剑道,而北唐除了道教之外,还有夫子所在的儒教!两朝的派系泾渭分明,旗鼓相当!”
谭道士正襟危坐,对这番质疑充耳不闻,朗然道:“实话实说吧!陈公子在书中谈到的感悟,我深为赞同,曾经花了很多年,才终于想明白。只要你不吝赐教,日后多多分享,我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你!”
陈闲不禁愕然。
啥感悟?
谭道士见他失神,以为他并没把谈判条件放在眼里,心底暗暗赞叹,果然是世外高人,连自己的条件都不放在眼里。
他眨了眨眼,一念之间,便将整个院子洞察透彻,问道:“公子似乎没养坐骑?你这次出游,是打算徒步么?”
神念外放,感知天地,是三境武修才有的道行。也就是说,谭道士的修为至少在三境以上,深不可测!
徐凤年想通这层,神情剧变。
陈闲不动声色,反问道:“道长的坐骑在哪里?既然要同行,我得看看是否顺眼。”
如果不顺眼,那还是别同行了。
谭道士伸出左手,亮了亮指间的戒指,泛起淡淡清光。
“这宝物叫乾坤戒,自成空间,不仅能装物品,还能蓄养活物。我素来以它为傲,但今日听公子说书,说到人人具备‘纳戒’,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跟您相比,其实算不得什么……”
他叹了口气,言谈之间有些惭愧。
陈闲无言以对,好像有点明白,老道士为什么对自己青眼相看了。
谭道士摩挲着乾坤戒,随口道:“孽障,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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