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洋洋洒洒铺满大街小巷。
酒楼门前早早挂起了打烊的招牌,三五个小伙计正埋头打扫着客人残留下的一片杯盘狼藉。
二楼一处雅间内,十数道人影围坐一桌,身前铜锅沸水翻滚,热气升腾。
“嘿!你还别说,这一人一个的小铜锅,用起来到底是比那些大家伙舒服!”
桌前一道灰黑色人影盯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臭小子,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耗子哥,一开始就轻易亮相的东西,还能叫作压轴好戏吗?”
少年笑容满面,端起酒杯自座上缓缓起身。
“今日之事,多亏有宋大哥与武馆诸位前辈相助。”
“薄酒素宴,不成敬意,在下敬诸位一杯。”
“江公子太过客气了。”
话音未落,又有数道人影笑着起身,言语间轻柔温和。
其中一道素袍人影,面容刚毅,赫然正是云海武馆主事,秦琳。
另一道素袍人影,眉眼含笑,正是武馆派往酒楼之中的护卫统领,宋如海。
余下众人尽是云海武馆中出类拔萃的精英弟子,一个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少主有言在先,馆主对江公子更是青睐有加。”
“我二人今日又见识到公子的处事手段,心中实在佩服。”
秦琳冲着少年笑呵呵开口,脑海中陡然间回想起白日里一幕幕场景。
那邢家教习邢居善,向来自诩心思缜密,能言善辩,却也在少年面前哑口无言,接连吃瘪。
几番言语交锋过后,非但没有占得半点便宜,反而被少年套出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酒尽杯空,众人纷纷落座。
“臭小子,要我说,你就不该将那邢家的什么武馆教习轻易放走!”
灰耗子不待众人动筷,早先吃得满嘴油光,口中仍不忘埋怨少年。
“得了吧你可,也不知道暗室里是哪个左右徘徊,被邢家之人吓得六神无主。”
身旁一道魁梧人影顿时发出一声嗤笑,伸手拍了拍灰耗子肩膀。
“胡扯!”
“耗儿爷我会怕了他们那群货色?”
灰耗子眼见周围一道道目光皆汇聚于此,赶忙开口分辩。
“哟!真看不出来,咱耗儿爷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阴阳怪气!”
“耗儿爷若不是为了照看老先生与老伯,什么龙虎双雄、武馆教习,保准让他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此言一出,座中众人皆笑而不语。
知情者习以为常,不知情者只当他醉酒胡言,随口调侃而已。
“小兄弟,那邢居善表面上为人坦荡,实则心胸狭隘至极,睚眦必报。”
“今日虽说并未为难于他,却也免不得怀恨在心,日后定然会伺机报复。”
铁牛似是忽然想起此事,连忙冲着少年开口道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我云海区内,他邢家还不敢太过放肆。”
不待少年作何回应,却见另一侧的宋如海缓缓放下手中酒杯,冲着铁牛淡然一笑。
“更何况江公子今日将计就计,使得邢家手中的如意算盘尽数打空。”
“下次再想动手,他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究竟有没有足够的本事。”
“宋大哥所言极是,不过归根结底,今日若没有铁牛哥从中相助,只怕断然不会如此轻而易举打破僵局。”
少年微微颔首,忽又冲着身旁魁梧汉子吐出一道声音。
“小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
铁牛闻听此言,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若没有老先生替老伯诊治病患,怎会发现邢家如此禽兽不如的丧心病狂之举。”
“只是如今与邢家彻底翻脸,武馆断然是再无半点开下去的机会。”
“我们兄弟几人倒还好过,却当真苦了手下那些追随多年的弟子。”
魁梧汉子言罢,不由得轻叹一声,眸中满是愧意。
“我较你虚长些年岁,今日便托个大,唤你一声铁牛老弟。”
秦琳闻言,顿时放下手中筷箸,冲着魁梧汉子笑呵呵开口。
“秦大哥言重了,您能不计前嫌,铁牛已然是感激不尽。”
魁梧汉子连忙冲着素袍人影端起酒杯,面露肃重之色。
“这杯酒,我敬秦大哥与宋大哥,还有在场云海武馆的诸位兄弟!”
“铁牛老弟如此豪爽,倒是与我二人年轻之时颇为相像。”
宋如海与秦琳见状,赶忙将桌上酒杯斟满,而后缓缓端至身前。
“铁牛老弟,请!”
几人言罢,纷纷仰面抬首,一饮而尽。
“既然铁牛老弟从前也是做的武馆生意,如今我家云海武馆又正在扩招弟子。”
“铁牛老弟若不嫌弃,大可带着手下弟子前来云海武馆之中谋事。”
“秦大哥此话当真?”
铁牛闻听此言,眸中顿时闪过一道光芒,脸上喜色渐浓。
“铁牛老弟尽管放心,秦兄正是此次武馆扩招的主管之人,所言定然不会有假。”
却见宋如海冲着魁梧汉子笑呵呵开口,显然是对秦琳的抉择十分赞许。
“既然如此,铁牛与诸位兄弟之事,便劳烦二位兄长了。”
魁梧汉子顿时面露凝重,冲着二人拱手抱拳。
“铁牛老弟不必如此客气。”
两道素袍人影满意点了点头,眉眼间笑意萦绕。
“想必有了诸位的加入,云海武馆定会实力大增,可谓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挫败邢家阴谋,又促成如此一桩美事。”
“实在是一举两得,可喜可贺啊!”
黄老先生忽然吐出一声轻笑,语气沉稳平和。
“老先生所言极是!”
座中众人纷纷随声附和,再度端起手中酒杯。
“今日定要喝他个痛快!”
“谁也不准先打退堂鼓,说好了不醉不归!”
“………”
雅间中欢声笑语,酒菜飘香。
夜深人静,恒锦区刑法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几位官爷,天地可鉴,我们几个当真什么也没干啊!”
“官爷,您就行行好,快放我们出去吧!”
漆黑栅栏之后叽叽喳喳,叫喊哭嚎声不绝如耳。
“少在这儿废话!”
“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心中应该有数。”
“定不定罪,应该定什么罪,不是你们这些犯人能够私自决定,更不是我这小小的差役所能左右。”
话音未落,忽又听得一道哭喊声陡然间放高了音调。
“官爷行行好吧!”
“小的当真是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成人的子女啊!”
“一家老小还得张嘴吃饭,可全都指着小的来维持生计,养家糊口呢!”
一声未绝,一声又起。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几声叫喊紧随其后,顿时牵扯出众多牢犯的遍地哀嚎。
“发什么牢骚?吵什么啊!”
“我看看谁叫得最欢,一会直接赏他三十大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与其在这儿怨天尤人,喋喋不休,还不如趁早想想怎么坦白从宽,争取早些与家人团聚。”
值守大牢的差役终于忍无可忍,顺手拎其身旁一根乌黑发亮的杀威棍,冲着牢门方向挥舞而出。
“叮~咣~”
沉闷的碰撞声响使得众多犯人身躯一颤,大牢中顿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这样才对嘛!”
差役缓缓放下手中的杀威棍,一屁股坐到身旁板凳之上。
“瞧瞧你们这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回一个个都不再神气了吧?”
差役笑着摇了摇头,脑海中陡然间回想起当时一幕幕场景。
一群犯人大摇大摆,趾高气昂走入刑法司大门之内。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过去,已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商区之中行凶动手,这是犯了大忌。严重些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勾当。”
嗡!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顿时面如土色。
“瞎说!”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角落里一道瑟瑟发抖的矮小身影强止住心中惧意,语气颤抖着开口反驳。
“你可知晓我们是受命于何人?”
“哦?”
差役闻听此言,顿时嘴角微扬,目光中隐有一丝玩味。
“不妨说来听听。”
“只怕说出来吓破你的胆!”
矮小男子冷哼一声,瞬间底气十足。
“也不想想这是在谁家的地盘上。”
“怎么,莫非你们是受了邢家指使不成?”
“可别乱扣帽子!”
矮小男子虽心中惊惧,却仍未乱了分寸。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我们是我们,邢家是邢家,二者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哦?看样子你们也不傻嘛,怎么还会做出这般无脑之举。”
矮小男子顿时眉头微皱,面露不解。
“此言何意?”
却见差役自板凳上缓缓起身,伸手拍打了几下身上沾染的灰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受了邢家雇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矮小男子依旧语气冲撞,毫不客气。
“邢家有多大的本事,自然无需我再浪费口舌。”
“抛去客卿长老不谈,单是一家武馆之中便有数不清的记名弟子,个个皆是通习武艺之人。”
却见差役语气微顿,目光徐徐转向栅栏后的众多人影。
“既然如此,诸位不妨仔细想想。”
“邢家为何非要舍近求远,重金雇佣你们这些参差不齐的打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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