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老爷一走,两边已然泾渭分明,二太太手底下的人自觉他们家主子才是钟家的主人,因此放开胆子说闲话。
既然如此,关盼这边也不用客气,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左右二太太一点恩义都不讲,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钟溪蹙眉,道,“唉,就没个清静的时候,娘还说想去庙里住些日子,不如我跟着一起去好了。”
关盼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总归是在这个家里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别想那么多,受了委屈,听了不高兴的话,只管还回去就是。”
钟溪并不是那样的性子,只点头道,“我避着他们些,管不好钟家的下人,那是二嫂无能,传出去也是她的笑话。”
姑嫂二人在屋里说了一会闲话,积玉迈着小短腿,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几个侍女婆子盯着,不过还是在门口自己绊了自己一回。
兰春想抱他,被杨妈妈拦住,说道,“小孩子不怕摔,没事儿。”
积玉果然自己爬起来,然后接着往前走,跑到了钟溪身边,抬起摔的有些泛红的手掌给钟溪看,嘴里咿咿呀呀的,只能听懂他喊了一声姑姑。
钟溪搂着他,道,“积玉怎么了。”
积玉抬着手,接着给她看。
关盼道,“大概是又摔着了,叫你给他吹吹,再哄两句。”
积玉这些日子越发聪明,但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要找人哄他。
钟溪自然很喜欢侄儿,抱着给他吹了吹,哄道,“是不是摔疼了,姑姑给你吹吹,不疼了。”
积玉等姑姑给他吹完,然后又拉着钟溪的手,把她领到门口,然后指着门口他刚刚摔倒的地方,又咿咿呀呀说了一通。
钟溪笑着把他抱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
小孩子并不知道家里头有了丧事,家里头的大人愁云惨淡,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他过得依旧高兴。
钟溪不觉叹了口气,可惜她不是小孩子,尽管和父亲并不亲近,素日也没有几句交谈,但他是父亲,小时候他也像自己抱着侄儿这样,亲手抱着她,带她去外头散步,给她买东西,哄她高兴。
杨妈妈看出钟溪失神,道,“姑娘,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您要往前头看。”
“我明白的,”钟溪道,“倒是我娘,这几日也是一副憔悴模样,我倒是很担心她。”
杨妈妈道,“我会劝劝老太太的,叫小少爷多去陪陪她就好了。”
孙氏其实并不是太伤心,她和钟二老爷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并不十分亲近,说伤心也是有的,但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严重。
钟溪道,“正好,我跟嫂子说一声,带积玉过去。”
钟溪说走就走,跟关盼交代了一声,就抱着积玉走了。
关盼送走众人,便去了书房,这几日外头的事情也不少,都攒了下去,钟锦这两日都去了铺子里,在家里也是不高兴,在外头做点事情倒是好些。
下午关盼睡了一觉,被外面的动静惊到,她人还糊涂着,兰春赶紧帮她拿衣服,道,“太太,你快别睡了,九爷在路上叫马车给捎带着撞了一下,胳膊伤着了,馄饨他们几个刚把人扶进门。”
关盼赶忙起来,匆匆穿好衣服,趿拉上鞋子,然后出去了。
钟锦这几日有些恍惚,他没有休息好,家里的事情又多,今日在马路上,有辆马车走得急,钟锦也是运气不好,正走神,没注意这状况,就给撞了一下。
关盼在院子门口钟锦,他胳膊上缠着白布,腿也有些瘸了,发髻乱着,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沾了血迹,大约为了治伤,外袍的袖子被剪掉了。
瞧着就是一副狼狈模样。
陶大掌柜跟在旁边,关盼瞧瞧这情况,知道他伤的并不严重,起码还是竖着回来的,肯定没有大碍。
不过她心中还是担忧,“陶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陶掌柜说道,钟锦先道,“没事,就是脚崴了,胳膊也没事,就是吃力太多,抻着筋骨了,没断,你别担心。”
关盼蹙眉,道,“你这样叫我怎么不担心,怎么看路的,马车过来也不知道躲着,你这般我都不敢叫你出门了。”
陶大掌柜也道,“太太,这些日子的事情虽多,但也不全是要紧事情,我送来家里头也不耽误,叫九爷好好歇着,后头的事情,得太太做主了。”
关盼道,“行,你放心,有事找我就好。”
钟锦不敢反驳,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关盼扶着他回去,等到了屋里,钟锦才道,“真没事儿,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就好了,”关盼叹气,道,“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再出门,你就是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娘和积玉着想,叫娘看到你摔成这样,她得多心疼。”
“你还是别逞强了。”
关盼道。
钟锦闻言,侧身倚在关盼身上,叹道,“确实有些累了。”
关盼道,“累了便歇几日,外头的事情,叫他们送到家里头,由我操心,我们是夫妻,我倚仗你,你这时候也可以倚仗我。”
钟锦应下,关盼起身,帮他拿了衣服,“先换上了,娘一会儿就来,这样叫她瞧见,只怕要病得更厉害。”
果然,孙氏来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钟锦换了衣服,但发髻还是乱的。
孙氏看着儿子,道,“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丈夫才离世,孙氏心情并不好,这会儿瞧见儿子受伤,她心里便刀割似的难受。
钟锦赶紧道,“娘,我就是磕碰了一下,接下来的日子都在家里歇着,您别担心。”
关盼也道,“娘,我肯定好好照顾他,这伤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的,您一哭,我们两个这心里也难受啊,您别哭。”
杨妈妈和几个侍女也七嘴八舌的劝着,陈妈妈道,“老太太,积玉小少爷一会儿就来了,咱们一家子凑在一起哭,叫小少爷瞧见了,不是得跟着哭吗。”
说起积玉,孙氏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关盼上去给孙氏递过去帕子,孙氏缓过来,道,“真没大事,您就放心吧。”
孙氏这才安心些许,然后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孙氏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你还是在家多休息吧,钱哪儿有性命重要。”
钟锦一叠声地答应着,“是啊,我这几日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心里头又放不下外头的生意,一来二去的,走在路上人不太清醒,日后肯定不会再有这等事情了。”
两人费了一番口舌,才哄好孙氏。
孙氏交代关盼好好照顾钟锦,积玉就先放在她身边,这才离开。
关盼最后推了钟锦一把,正好将他推倒在床上,道,“你看看你,受伤了还得去哄娘,叫她放心,日后长点记性吧。”
钟锦接着认错,道,“那太太,外头的事情,我就先不管了,都麻烦太太了。”
关盼白他一眼,钟锦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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