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刚开始是为了激怒姜桃才特地说那些的。
反正之前她已经把姜桃得罪了个彻底,她娘都带着她特地上门致歉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沈家大门口跪下请罪。
姜桃非但没有放软态度,还让人敲锣打鼓地接着羞辱她们。
后头她娘臊得待不住了,拉着她回去了。
回去后家里的生意还是被人接着捣乱,不只是地痞流氓之类了,是货源都被人切断了,越发艰难。
她娘这回是真的急得病倒了。
姜萱在侯府里眼见着她爹娘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怨怼,也待不住了,只能回了应家。
然而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应弈然还在怪她之前欺瞒前情,害他御前失仪。
娘家和夫家两头都过得不好,姜萱心里又恨又委屈,但她也没有旁的指望,想不到其他出路,只能怨怪姜桃。
但是秋狩之前情况变了,昭平大长公主得了太皇太后的吩咐,要把她那死鬼姐姐的坟茔修入沈家祖坟。
这种事其实沈时恩和宁北候、容氏知会一声,他们自然是很乐意的。
但沈时恩不想同这家子有牵扯,所以拜托了本朝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出面。
可是宁北候他们不知道,反而觉得这是沈时恩在给先未婚妻做脸。
昭平长公主是按着太皇太后的吩咐,是要把修坟的事大办的。
这种事她也是头一回做,需要和人商量。
秋狩的时候各家夫人都齐聚一堂,她干脆就选了这个时候,也特地让人请了容氏来。
容氏虽然想要这份殊荣,但也知道这事必然把姜桃得罪得更狠。
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容氏把姜萱推了出来,说自己病的厉害,女儿代她出面也是一样的。
而后又和姜萱说这修坟的事还是听长公主的安排,她去了之后走个过场就成。
姜萱喜滋滋地打扮了出来,在姜桃来到这营帐之前,她看着众人殷勤地出谋划策的样子,心里又酸又得意。
不过在见到活生生的姜桃之后,她对已死之人的妒忌就不算什么了。
可是姜桃不怒反笑,那是真的笑得特别开怀,反正姜萱自诩被容氏带着见过不少人的,没瞧出她脸上半点儿勉强。
姜萱都看出来了,昭平长公主她们当然也看出来了——姜桃这是在拿姜萱寻乐子呢!姜萱越说越尴尬,也磕巴起来,“花容月貌,风华绝代,千娇百媚,仪态万千,贤良淑德……”姜桃说你打住,而后笑眯眯道:“贤良淑德说过了!”
姜萱可是存着要激怒她的心思的,见她居然还比对出重复的字词,脸颊涨得通红。
姜桃还等着听更多呢。
上辈子被容氏母女恶心得够够的,现在从姜萱嘴里听彩虹屁,那滋味可太爽了!“估计应夫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了。”
昭平长公主作为主持者,只能出来打圆场。
“这样啊,”姜桃可惜地叹了口气,又道:“我听说新修坟的时候还得写哀悼的表文,到时候可不只能是这么点吧。”
昭平长公主虽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恼怒,反而还心情大好的模样,但能不和姜桃结怨自然是好的,便解释道:“阖该这样的,方才我们就在商量表文该谁来写。”
“那我能不能出个主意?”
她是沈家平头正脸的夫人,心无芥蒂地想参与进来,昭平长公主自然是欢迎的。
姜桃也促狭,就提议那表文由容氏来写来念。
容氏是她上辈子的继母,也算是很亲近的人,由她来做这些也合适的,昭平长公主卖了她这个面子,就此定了下来。
姜桃想到之后修坟的时候,容氏还要洋洋洒洒给自己接着吹彩虹屁,心情越发好了。
昭平长公主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见她那态度不似作假,总算是放下心来。
到了这会儿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太皇太后特地同她说:“沈家那丫头是个好性儿的,之前宫宴上哀家算是和她结了一份善缘,这事虽然是哀家应下的,但为了那丫头的脸面,哀家却是不方便亲自下场的,只能让你代为出面了。”
当时昭平长公主还觉得奇怪来着,首先是太皇太后看着与世无争,但自有一套自己的立身之道——首先是当年她还是望门窦家的姑娘的时候,太丨祖有意要把她许作太子妃。
她不乐意,看上了当时还是个普通皇子的高祖皇帝,在家里一哭二闹的,把窦家老爷子老妇人闹得没办法了,趁着圣旨还没发出来之前,求到了太丨祖面前。
太丨祖是个仁厚的,也没见怪,只摇头说没想到世家里还有只念着情意、不想着往上爬的好孩子,就真的把她许给了高祖皇帝。
结果怎么样呢?
几年后高祖继位了,太皇太后从皇子妃成了皇后。
高祖是个心怀大志,不在意儿女私情的,对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不怎么关注,但对发妻很是爱重。
即使是太皇太后一直没有生育,也没动摇过她一国之母的位置。
还有当年先帝继位后,太皇太后的娘家窦家越来越张狂,先帝压制不住他们,窦家的爪牙遍布朝堂。
但是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站了出来,她选择站在了先帝那边,帮着他一道打压窦家。
不过数年,他们母子就把窦家在朝堂上残存的势力全部清扫干净。
外人都说太皇太后犯傻,自己娘家都不帮,反而帮着不是亲生儿子的先帝。
后头沈皇宫进宫了,太皇太后和她的关系很是融洽,沈家倒了以后,沈皇后也没了。
当时时人都说萧珏那太子估计也做不长久了。
太皇太后又选择给萧珏撑腰,把那些个想趁着沈家倒台,把萧珏踩下去、好让自己儿子往上的妃嫔都收拾得老老实实。
时过经年,那些背地里笑话过太皇太后的人家都在就湮灭了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只有她老人家屹立不倒,历经三朝,地位超然。
昭平长公主从小最仰慕的就是这位皇祖母了。
姜桃她在寿宴上见过一面,虽然比她预想的出色很多,但身为皇室公主的她心性也高,觉得姜桃也就那样吧。
如何能得太皇太后那样的赞赏?
更别说她老人家为了姜桃的脸面,还不能随心所欲,还费尽心思地另作安排。
今天这一会儿相处,昭平长公主觉出一点味儿来了。
这果然是个人物啊!先不说她是不是真的心胸宽广如斯,只说这份场面上的工夫,就够让人惊叹的了。
易地而处的话,昭平长公主自觉做不到这份上。
后头昭平长公主干脆也不避着姜桃了,细节方面都会问问姜桃的意见。
其他太太、夫人察觉到昭平长公主态度的转变,也都很有眼力见儿地变了态度。
本来姜萱还算是这场聚会的主角,长这么大没得到过这份荣耀,正喜不自胜,才张狂地说了那些。
如今见姜桃轻而易举地又抢占了主导地位,她恨得脸色沉凝,磨牙凿齿。
可她从来没再姜桃手里讨到过什么好,之前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罢了。
眼下没了给她撑腰的人,她自然是不敢再做什么幺蛾子了。
姜桃和昭平长公主她们一路聊到天黑,外头号角声再次响起,随后马蹄声陆续响起,各家队伍纷纷回来了。
女眷们的聚会也就到此为止。
姜桃去了空地上等,没多会儿就等到了沈时恩和萧世南回来。
两人看着都风尘仆仆的,但脸上都是难掩的笑意。
萧世南还高兴地直接跳下马来,偷偷和她笑道:“嫂子,这次肯定是我赢了!你快想想那宝刀上的宝石用来镶什么首饰吧!”
姜桃看着他身后的随从满载而归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虽你猎的多,但也不一定赢啊。
小心大话说在前头闪了舌头。”
萧世南不吭声,嘿嘿直笑。
他们说着话,沈时恩也把小姜霖抱了过来。
他无奈道:“小南怕还真是第一。”
姜桃让他把小姜霖放地上,见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半点儿不显累,反而兴奋无比,知道他肯定没出什么事,而后才看向沈时恩的随从。
他随从手里也提着不少猎物,但和萧世南的随从一比,数量大约只有他的一半。
“是不是小阿霖顽皮,给你添麻烦了?”
沈时恩的骑射打猎的工夫自然是比萧世南高深许多的,他猎物少了那样多,姜桃就以为是他要照顾小姜霖,所以才输了。
说着她看向小姜霖,小家伙还真就心虚地不敢和他对视。
“他啊!”
沈时恩无奈地笑道,“顽皮倒是没有,一直乖乖地跟着我没乱跑。
就是鬼灵精过了头,看到好猎物就大声招呼,猎物听到响动自然往小南那边跑……”“噗!”
姜桃也忍不住笑起来,捏着小姜霖软软而耳垂说,“你怎么这么坏?”
小姜霖讨好地笑着,抱上姜桃的腰,小声说:“小南哥说他长这么大都没在打猎上赢过姐夫嘛!而且他还说赢了刀他也不要,宝石抠下来给姐姐打首饰,刀就留给我,等我长大了使。”
姜桃再去看萧世南,萧世南赶紧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
沈时恩佯装生气,把小姜霖一抱而起,挠着他的痒痒肉说:“一把刀就让你把我卖了?
枉我平时这么疼你!”
小姜霖也很怕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求饶说:“姐夫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啦!”
萧世南也趁机上前求饶,“好二哥,咱们一家的嘛!我赢不就是你赢!”
姜桃做势要打他,说:“你也知道是一家子啊,还和自己家人作弊!”
萧世南理所当然道:“就是自家人才好作弊嘛,和旁人使手段作弊成啥了?
那不是小人嘛!”
沈时恩和姜桃并不在意名次,想的都是出来玩而已,见萧世南和小姜霖两个都玩得高兴,他们俩自然也就不会计较旁的。
没多会儿,其他人也都回来了,各家猎到的猎物都被送到了萧珏面前清点。
如萧世南说的那样,他还真是猎物最多的那个!就在萧珏即将宣布秋狩第一日是萧世南获胜的时候,姜桃觉得不对劲了。
“阿杨呢?
他没和你们一道吗?”
她的眼神在全场众人里逡巡,想搜寻姜杨的身影。
午后姜杨不参与狩猎,但在这样的场合他也没什么事做,也看不下书,就和姜桃说带雪团儿在附近溜溜、放放风。
姜桃把他当大人看,想着附近守卫森严,十步一岗,雪团儿又这般大,等闲会武的人都近不了它的身,再点了十来个随从跟着他,就让他出去了。
后头她虽然人去了其他营帐,但也留了人在自家帐子里,让丫鬟在姜杨回来后随时通知她。
下午晌一直没人来报,姜桃就以为姜杨去寻沈时恩他们了。
可如今夜幕降临,不会武的姜杨却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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