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暗自叹息,这卢多逊果然是心思狡诈之辈,开口就是故意在给王溥挖坑。
不过,他想在赵德昭面前表现,却不该踩着王溥,毕竟他现在的利用价值远远低于王溥。
卢多逊笑着抱拳致歉。“是属下啰嗦了,不过必须要把所有事态看清楚,才能看出留守的心思。”
他又向赵德昭点头示意,才又说道:“方才,裴大姐就在旁边屋子里,给我和诸位内侍又传授了半个多时辰的课,让属下等人明白了水泥的作用,如此国之重器,震撼的属下至今依旧心思颤抖。
纵观今日去了铁器营,木器营,水泥作坊三处,属下发现,这些工作,都不是普通百姓能胜任的。
想要为朝廷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物资,就需要更多的专业人手。读书人不屑干这些,就只能从百姓里面找。
铁器,水泥,需要壮劳力,而纺纱,织布,这就需要女工才能做的更好。
表面上是让百姓服役,实际上,是从他们之中跳出适合做工的人员。
所以,属下以为,留守的这份通告虽然不合规矩,却是我大宋所需。
方才留守让府尹明日先去瞧瞧,然后再来商议,也是想让府尹看清楚了,心中才有计较。”
赵德昭要是个年轻人,一定会以为卢多逊一心为公,可在赵德昭看来,卢多逊能力的确强,心思也真的坏。
这个家伙看问题很准,可惜是个刺猬,挡在他前面的人,就要被他扎。
这样的性格,很难纠正。
王溥皱了皱眉头,问道:“二哥儿心中既然有了全盘大计,为何现在还遮遮掩掩?”
赵德昭笑道:“因为我要干的事,你们都不懂,说了也不懂。只有让你们亲眼看到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几日我先会见各地官员,待有了样品,能让你门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安排下去,你们才会用心去办。”
王溥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先到处瞧瞧……长途跋涉,今日又忙了一天,二哥儿早些歇息吧。”
赵德昭摇头苦笑:“哪里有心歇息?刘小这混蛋把几十万斤炸药就放在隔壁,这要是爆炸,整个襄阳城就没了……”
众人都是一愣,王溥问道:“什么是炸药,可是火药?”
赵德昭点了点头。“火药里面的硝石,如今堆了一个院子……”
这一下,不要说赵德昭了,就连王溥也腿发软。“你弄这么多硝石何用?难道要做鞭炮?”
赵德昭笑道:“这就是我们以后的新武器。”
看着走在前方的赵德昭,所有人都有一直神鬼莫测的感觉,只有裴格安知道,这种故弄玄虚,才是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最有效手段。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
凭什么有些人就能成为领导,成为人上人,主要在两方面。
一方面是资源的掌控多少,资源包括了各种物资,技术,钱财等。
另一方面,就是信息以及信息渠道的控制,一个领导人,绝对不能把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都让下属知道。
这种信息的不对称,是保证自己地位的重要筹码之一。
几十船提炼出来的硝石,都用木匠制作的木桶装了起来,一桶足有百斤,码了一个院子,然后又用防雨的草帘遮挡。
因为有好几千桶,院子里面堆的满满的,甚至一直堆到了厨房门口,只留下了便于清点和过人的通道。
院子里生活的几百个禁军根本没有一点顾虑,甚至有些换班的禁军,直接在硝石桶上玩闹。
看到这一幕,赵德昭简直要疯了。
但是能怪谁呢?怪他没有跟刘小说清楚。
什么都不说了,让人赶紧运出城吧,这要是爆炸了,那还得了!
把锦衣卫和襄阳驻扎的三千禁军,三千厢军全部都召集了过来,然后用了大半夜,才把这些硝石运到城西几处院落里,分开存放。
在层层严令下,所有人都不敢马虎大意,轻拿轻放,总算没有出事。
这玩意,太吓人了啊!
不过,除了赵德昭与裴格安,其他人其实并没有真的当回事。
没有见识过爆炸的威力,没有吃过亏,就不会真的恐惧。
夜已深,数千人将硝石全部运走,赵德昭这才放下心来,又开始安排明日的计划。
书房里,只有裴格安陪着他。“老公,我准备改变计划,先造出一些白磷纸来,要不然,过几天的手榴弹造不出来。”
白磷是在底火造出来之前,最好的引火方式。
黑火药如果不追求威力,是极为好配的,要把黑火药弄成颗粒火药,就稍微麻烦一点。
做演示的手榴弹不需要太大的威力,让人们知道这种武器很厉害就足够了。
但是要做手榴弹,白磷纸是必需品。
将麻绳来回弯几圈,用胶水粘结在白磷纸,扯动麻绳,摩擦就能点燃白磷和引线,通过引线,点燃手榴弹。
赵德昭抬起头来,说道:“匠户营有两家专门做火药和鞭炮的,引线和火药配置,1把最好的配比方式告诉他们,让他们制作。
还有白磷纸也这样操作,包括手榴弹,你只需要去铁器营,让他们用生铁皮敲打出几个手榴弹壳就好了。
不管是火药,炸药,还是以后的化学物质,病毒研究,你都不能亲自来。”
她又故意逗他。“那我忍不住亲自动手怎么办?”
“打屁屁。”
“来啊,来打啊!”
赵德昭放下了手中的笔,叹了口气,搂住了她。“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哪怕你跟这个世界处于天平的两端,我也会选择你。”
“你不是说要带着华夏不走弯路,占领全世界吗?我比你的理想还重要?”
赵德昭很难跟她解释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明朝,一说出来,她不刨根问底就不是她了。
而要说起来,有太多不想回忆的遗憾。
“只有我们两个是从现代过来的,只有我们的心灵永远是相通的,跟这个世界,我有隔膜,我相信你也有。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其他人都没有你重要。”
她开心了起来,亲了赵德昭一下。“今天我累了,先去练功,然后睡觉。你不要来骚扰我哦,影响了我睡觉,我会让你半个月睡不好。”
“去吧……”
裴格安一瞪眼,就要发火,赵德昭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要不去,你让我一个月睡不好?”
裴格安嘿嘿像个傻妞一样笑了起来,她喜欢这种感觉,这个男人不仅强大,还真正懂得她,体谅她。
慕容家族别院,王溥与前来做客的蔡令性也还没有休息。
虽然他们都有了准备,知道皇子来襄阳会大干一场。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子一来,就直接挑战千年的传统。
对于两个一直坚持传统的人来说,这种变化,是在有些难以接受。
两人针对这份通告研究了许久,也想到了各种封驳的理由,但是两个人最后还是决定,等明日去看看皇子的布置,然后才能有理有据地封驳。
送蔡令性离开的时候,王溥从身后看到他的背影,心中一动。“伯楷兄做事稳妥,向无遗漏,陛下为何想的是调回伯楷兄,而不是让伯楷兄留下替皇子拾遗补缺呢?”
蔡令性站住了脚步,回身拜别,脸上带着苦笑。“或许陛下就是嫌弃老朽年纪大,没有了锐气。”
王溥回忆地说道:“我现在想起来陛下跟我说的一句话,当时没有记在心上,可是现在感受却很强烈。他说派我来不是因为我曾经是丞相,而是因为我是皇子岳丈。
现在想起来,似乎陛下是想让皇子闯闯,只要不是有损朝廷根基,就任由他莽。我的作用,不是要协助皇子,只是要给他套上一个缰绳,别出界。”
蔡令性疑惑问道:“齐物兄,此话倒不难理解,只是跟我说来,有何意图?”
王溥笑道:“昨日接风宴上,皇子跟我说了关于伯楷兄的事,如今想来,先跟伯楷兄透一下口气,届时也不会让伯楷兄措手不及。
皇子对伯楷兄其实赞誉有加,昨日在江上畅聊后,觉得伯楷兄留在汉京,更有用途,也想给伯楷兄一个机会。”
蔡令性不知是喜是悲,心酸莫名,好一会儿才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抱拳道:“身为臣子,用,自当鞠躬尽瘁,弃,也只能消磨度日……”
两人在台阶上站定,王溥把住了他的手臂,才又笑道:“切不可如此消极,伯楷兄也不到甲子,若无暗疾,再干十年也是可能的。既然在皇子面前留下了印象,也算是简在帝心了。”
这个时候,蔡令性才试探问道:“襄阳距离汴京千里,只是隐约听说中书令如今身体不好,这是确定储君了?”
王溥略带不屑道:“中书令只是痴心妄想,我华夏只有长子继承,若非无子岂有兄终弟及?如今天下未靖,陛下才没有定继承人,就助长了他的野心。他如今病入膏肓,也算死得其所。”
王溥的女儿都嫁给了赵德昭,自然对虎视眈眈的赵光义没有好话,一心期待自己的女儿能当皇后。
蔡令性也知道这点,不过确定了赵光义是真的病重,也知道了该怎么做。
如果真有可能出阁拜相,那他自然不愿意就此退出舞台。
许久,他长出了一口气,拿定了主意再争取一番,而不是消极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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