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淙淙,清亮见底,顺着这山势蜿蜒,泛起水花朵朵,流音阵阵,涤荡人心。
这溪边有条小径,通向一处幽深景象,那竹林将四周砌满,散落一片庞大阴影,不少五彩野花在这阴影下摇曳悠扬。
此径更深处,有一潭清水,野凫拨浪,微波轻漾。
李均尘与玄珑循着那玉佩气机一路至此。
李均尘见着这幽玄之景,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
“玄理昭彰,幽林雅适。山水相谐,鱼水共欢。”
“不像有妖魔之地,此魔怕是非比寻常。”
李均尘摇了摇头,道:“走吧,让我们去见见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他与玄珑步履轻快自然,走完了这段小径。
这小径越往深处走,便越是空旷,一片野草地逐渐显露展开。
那片空旷中,突然浮现出一座府邸,四四方方的,庭院深深,占地极广,这座大宅突兀出现在这荒野中,让人一看便知有古怪。
这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奇草仙藤缠绕粉墙,显得冷清苍翠,倒是一副豪门世家的做派。
李均尘太虚天眼转动,太虚神光直直照进这深宅当中。
只见那宅子里,仅有一位红衣美人,依靠在床檐边,姿态柔美。
那女子着一身红袍,头戴一顶霞冠。红袍上鎏金镶玉,纹有彩凤飞降,霞冠上一颗明珠荡漾神光,忽明忽暗,其旁有玛瑙玉石相衬,贵不可言。
那颗明珠上散发着极其浓郁的木行灵气,想来便是那神物,竟然是一颗木灵珠。
这木灵珠并非是指大神女娲补天后所留下的五灵珠,只要神元充足,灵力精粹的神珠都可称为灵珠。
若是女娲补天所留之物,最不济也是后天灵宝。想那三坛海会大神便是灵珠子转世,斗战圣佛亦是石猴出世。
此等神物,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非等闲可见。
那闺中佳人秀雅绝俗,肌肤胜雪,只是好似“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其目光幽幽,仿佛心中有愁苦未解。
那女子见着李均尘太虚神光照进,嘴角微扬,笑道:“相公,你回来了。”
这笑意浅浅,喜含情目,虽无声脉脉,却能看得人蚀骨消髓,让人平白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这摆明了有鬼,我若进去,岂不是傻。”李均尘心中平静,不为外相所动。
一道强绝剑气自李均尘身上飞升而起,这剑气威道盖压十方,仿佛要掀起一场无边风暴,将周围巨树灌草吹得歪七扭八。
那通天剑气一剑斩落,当即将那宅院斩得四分五裂,碎石乱飞,那宅中美人被他一剑杀得香消玉殒,化作齑粉尘埃。
她死前眉头微皱,有些伤心,欲语未语,仿佛在顾影自怜。
什么美人、亭台楼阁、奇花异景皆被这一剑斩成空相。
“大老爷神威......”玄珑童子还没来得及夸赞。
那所有破碎之景又聚拢而来,重复旧观。深宅、美人、庭院,一如此前。
玄珑随着李均尘游历四方,性情倒越来越丰富圆润起来,不再如从前般规行矩步。
“这东西,有点儿邪门。”
李均尘又反复斩灭这景象数次,但都是无功而返,便收回炁剑。
玄珑也试了试,但无论是焚山煮海还是水漫金山,这大院就算被万般破碎,也能复原。
“我对这东西有些猜测,玄珑你在外等我,我这便进内一观。”李均尘吩咐道。
如今不进内一探,怕是奈何不了这异物了。
李均尘从这深宅中感受到一股庞然阴鬼之力,对眼前景象隐有猜测。
鬼,乃因天地间阴阳失衡无序所生,此类若不节制,便会不断吞吃阳气,且变得愈发疯狂,当然若有鬼仙法门或得授神篆,便能走上正途。
而野生之鬼,有两种变化。一类是不断壮大鬼气,成为猛鬼、鬼王乃至天鬼,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十方俱灭,最后不容于天地间,被天劫诛灭。
另一种,便是与天地交感,机缘巧合之下形成一处奇异所在,名为‘怪异’,这等所在玄奇非常,等闲手段不能将之除去,便是李均尘也仅在古籍中听闻,未曾见过。
他如今猜测,这深宅只怕便是一处‘怪异’所在。
玄珑听到李均尘要独自入内,不由担忧道:“我还是与大老爷一同入内吧。”
“无妨,此物还伤不了我。”
李均尘笑道:“你在外面接应即可。”
虽然这‘怪异’诡秘莫测,但也仅仅就是有等闲不绝,神通难毁之能罢了。
就算其中鬼气全然迸发,李均尘也有自信全身而退,故而才有底气独身前往,单刀赴会。
李均尘走进这大宅之中,只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此地怕是比之皇宫也不差,纵然有所不及,想来也相差不远了。
只是这院中冷清,毫无生气,只有鬼力流转,阴风作祟。
李均尘来到那女子闺房之前,却并不入内,万千剑气喷涌,川流四方,将周围尽皆剿成碎石残渣。
但仍是无用,片刻后周遭又复归旧景。
李均尘仍听到那屋中幽幽之音传来。
“相公,你回来了吗?”
此音婉转动听,温柔可人。
看来,若不照着这深宅的戏本出演,怕是难以洞悉此地隐秘。
李均尘思虑一番,昂首阔步,推开了那朱漆雕龙门。
只见这屋中富丽,等闲不能言述万一。
寝殿内云顶香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李均尘素来清修,不好富贵,这等荣华之景还是少见。
只怕非得是王侯,还是极其尊贵的王侯,才能有这般规格。
那女子卧倚在床边,远看时已经是绝色,如今近观则更惊为天人。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当真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她轻轻一笑,似有无穷欢喜洒落。
淡淡道。
“相公,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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