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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许攸宁心里也明白,哪怕往后他和叶蓁蓁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但到底也不是这一个了。


这是他们的头一个孩子。他们两个才刚刚体会了为人父母的喜悦,也想着要如何的做好父母,凡事都小心翼翼,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却没有了。就这样的没有了。


想到这里,许攸宁心里不由的就恨上了阮鸿达。


当年宫变的时候他还小,还没有记事,当他得知自己真实的身份之后,对于阮鸿达做的那些事他心中虽然也有过恨,但到底没有很大,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他甚至还能选择继续做许攸宁,不去报那些家仇国恨。


但是现在,阮鸿达遣过来的人却伤了叶蓁蓁,甚至还让他和叶蓁蓁的孩子没了性命,血淋淋的仇恨就在眼前,他怎么能视之不见?只恨不得活剐了阮鸿达才好。


叶蓁蓁原就因为失血过多,人会觉得很困倦,纵然这会儿还在极大的悲恸之下,但有许攸宁在身边轻声软语的安慰着她,她悲恸的情绪还是渐渐的平和下来,然后慢慢的就睡着了。


许攸宁却不敢睡,一直守在床边。半夜的时候实在困的受不了了也不敢上床,就坐在床踏板上面趴在床沿上睡,一只手还一直握着叶蓁蓁的手。


因为叶蓁蓁背上的那道伤口很大,当时流了很多血,纵然曹大夫已经撒了止血的药粉在上面,也包扎过了,但若是不小心碰到伤口还是会裂开的。


好在曹大夫的医术很高明,许攸宁和魏衍他们又什么样珍贵的药材都肯为叶蓁蓁用,所以过了几日之后叶蓁蓁背上的伤口就开始结痂了。


这几日中也有其他几件很重要的事发生。


一是魏衍叫人假扮许攸宁,又故意让这个人到外面行走,再找侯府的侍卫假扮过去‘杀’他,果不其然就有一众人跳出来保护。魏衍随之又命埋伏在暗处的人上前抓人,就成功的抓到了两个带回来审问。


原本这这两个人是什么都不肯说的,后来魏衍将许攸宁叫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关上门对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话,这两个人就将什么事都说了。


其实他们不说许攸宁也能猜得出来,因为这两个人都光着头,头顶上还烫着洁疤。


果然是阮兰云遣过来保护他的人。随后两个人有一个人还出去将其他的人都叫进来跪拜许攸宁,还将阮云兰吩咐要亲手交给他的一只匣子也拿出来给他。


许攸宁打开匣子一看,就见里面放着那日他在王振尸首怀里看到的那枚玉玺,另外还有阮云兰的一封亲笔书信。上面写着她这些年对许攸宁的思念,还有当年他们一家的血海深仇。并说了若他想要报这血海深仇,可去寻荆州刺史马顺。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而且她已经遣了大慈去对马顺说知此事,想必马顺也一定会协助他起事的。


许攸宁看到这里心里就一沉。


荆州刺史马顺这个人虽然他以前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二十年宫变,马顺现在还好好的做着他自己的荆州刺史,这个人值得信任?


就算值得信任,起身是何等样大的一件事,相当于赌上了自己所有家人的身家性命一起,马顺会甘愿?


结果就得这些暗卫证实,前几日非但那些大内高手想要暗杀许攸宁,另外也还有一拨人想要许攸宁的性命,不过两拨人遇上,那拨人悉数都被那些大内高手杀了而已。


许攸宁怀疑那一拨人很可能就是马顺的人,并且推测大慈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若不然按照阮云兰心中所说,大慈是暗卫头顶,待他在荆州将此事和马顺谈妥便会过来接许攸宁前往荆州,但是算算日子大慈早该到荆州了,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有露面,甚至杳无音信。


为稳妥起见,许攸宁就叫魏衍暗中遣了两个人去荆州打探这件事。不过这两个人才刚到荆州边境,就听说了荆州刺史马顺昭告天下他奉旨总统荆州兵马兴夏讨伐阮鸿达的檄文。檄文中言他身受庆仁帝大恩,现找到先帝遗孤,誓死要助其匡复大夏河山。


随后那两个人出去打探的人回报魏衍和许攸宁,说是马顺的军营中确实有个殿下。


魏衍和许攸宁闻言冷笑。


许攸宁就在这里,玉玺也在许攸宁手上,马顺军营中的殿下是个什么东西?马顺之野心可见一斑。


而随后朝野中又在传长公主阮云兰暴病身死的事。显然是阮鸿达知道了许攸宁的事,不能再忍受自己的这个女儿竟然起心想要叫自己的儿子篡夺他皇位的事,就怒而杀了他。


许攸宁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一个人沉默了半天。


虽然自打他记事起就没有在阮云兰膝下承过欢,就是有关他身份,要他报这血海深仇的事阮云兰事先也没有跟他商量过,而是一意孤行的就做了决定。甚至因为她的这个决定,还导致了叶蓁蓁其后受了重伤,他们两个的孩子也没有了,但是这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幼年少年时期他经常会在自己的梦里听到她叫自己宁儿,在京郊寺庙的时候他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忍不住的就对她生了亲近之意,现在听闻她死了,许攸宁心里依然会觉得有几分失落和难过。


不过半天之后他就打叠起精神,神色如常的跟魏衍,魏朗和长兴侯府的一众同僚商量起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


按照许攸宁的意思,既然荆州刺史马顺已经檄文天下,要扶助‘殿下’为帝,匡复大夏江山,他们何不先拿下马顺,再连同云南和荆州两处人马一同起事?


庆仁帝的遗孤原就是对外说说而已,其实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位殿下的真面目?要不然马顺也不会敢放出这句话。


而只要拿下了马顺,那位殿下完全就可以让许攸宁来代替。而且他现在手中有大夏的玉玺,手下还有一帮子大夏的暗卫听命于他,可比马顺的那位殿下有说服力多了。


众人一番计较,最后都认同许攸宁的这个想法。


于是魏衍和许攸宁出兵奔袭马顺,鏖战数日,许攸宁一枝冷箭将马顺射杀,其檄文上所为的殿下经查明竟然是马顺自己亲生的第三个儿子,自然也被斩杀,许攸宁随后取而代之。


荏苒五年,他们下贵阳,战长沙,破太原,克保定,一路北上。在京城外与守军鏖战三个月,七月十五中元节之日,终于破城而入,率兵攻进皇宫。


皇宫里面一片乱像,内监宫娥到处乱跑,也有后妃皇子等人慌不择路想要往外逃。


许攸宁吩咐兵士去肃清宫内,又吩咐人去查明阮鸿达在各处。


竟然不在寝宫,而在平日他上朝的大殿里面。


许攸宁冷笑一声,待了一队兵士提剑赶往大殿。进去就看到阮鸿达身穿龙袍,头戴冕旒坐在龙椅中。


看到许攸宁进来,他也没有动一下,而是目光静静的看着他。


许攸宁也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静静的看着他。


殿试的时候虽然是阮鸿达主考,但是彼时许攸宁并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想必阮鸿达也没有注意到他。直至吏部发下任命书,他在吏部侍郎的带领下跟几个同样要外放的人进宫参见阮鸿达,听他问谁是许攸宁,他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若认真算起来,现在应该是他们的第二次相见,不过两个人中间隔着血海深仇。


阮鸿达看了他一会,随后开口说道:“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你还在我的怀里对我笑过,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你我竟然会这般再见。”


许攸宁笑了一声:“你是在后悔当年没有将我杀了,反倒让我有机会逃出生天吧?”


“确实后悔。”阮鸿达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冕旒上的一排珠串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的晃动着,“但我更后悔的是,五年前你离京去云南就任前来拜见我的时候,我明明都觉得你眉眼间很有几分像你的外祖母,我竟然没有动手杀你。若那时就将你杀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事?”


许攸宁冷笑:“在那之前我偶然在京郊寺庙中见过我母亲一面,其实那时我对自己的真实身世就有所怀疑了。但是就算后来离京去往云南途中确认了我自己的身世,我也没有想过要匡复大夏。我只想我这辈子都是许攸宁,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跟我的妻子,我的家人过完这辈子。可是你随后竟然遣人过去暗杀我,伤了我的妻子,连我的孩子也因此没了,这份血海深仇,我怎么能不跟你报?”


说到这里,许攸宁对身后跟随在他身后的副将挥了挥手,副将会意,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弓箭双手递给了他。


许攸宁伸手接过,一边慢慢的将长箭搭在弓上,拉开弓弦对准坐在龙椅上的阮鸿达,一边慢慢的说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所求不过跟自己的家人一世安稳罢了。但你竟然逼到我的头上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想跟我的家人好好的活下去,那我也只能,殊死相博了。”


说完,扣着弓弦的右手猛的放开,只听得咻的一声破空之声,长箭疾射而出,精准的贯穿阮鸿达左胸,一箭毙命。


七月十八日许攸宁改元登基,复国号大夏,大赦天下。同日下旨立发妻叶蓁蓁为皇后,封赏百官。


次日即遣魏朗亲自带了两百名侍卫前往云南昆明迎接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进京。


等到他们进京的时候已经是秋高气爽的九月了,碧空万里无云,南雁北飞。


许攸宁亲自出城八十里外迎接,待看到远处车马粼粼,连忙快步上前。


叶蓁蓁已经被丫鬟扶着走下马车,在初秋明丽的日光中看到许攸宁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她十岁之时与他相识,从此两个人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彼此苦乐与共。而时至今日,这个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眉眼间温柔缱绻依旧,唤着她蓁蓁的时候语调也柔软欢喜依旧。


叶蓁蓁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来,抬脚快步的就往许攸宁那里走去。


走着走着,她竟然直接跑了起来,腰带上挂着的小葫芦儿也随着左右摇晃了起来。


许攸宁见状,脸上忽然也绽放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来。然后他伸开双臂,快走几步接住了叶蓁蓁,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一切的离别都不会再有。往后他会和她在一起,每日淡看天边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平淡安稳的度过每一天。直至两个人白发苍苍,他也依然会不改初心。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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