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一天,疑虑的一天;辗转的一夜,难熬的一夜。
虽然仅过去了不到二十小时,但茶饭不思、暗夜难寝,转天起床时沈天娇有了黑眼圈,人也憔悴了好多。
也无怪沈天娇身心疲惫,这可是近些年最让她难以抉择的事情。
从油松镇推行节涵水方案之初,沈天娇就预感到有改水之忧,于是便以各种理由迟滞甚至阻挠,为此不惜爽约,不惜做出貌似疯癫之举。其实她不但不疯傻,反而还精明的很,否则怎能年轻轻地管理这么大企业,又怎能在各分公司综合评定中拔得头筹?
我沈天娇如此优秀,绝不能让其他人超过我,绝不能让其他分公司盖过度假村,绝不允许任上有污点。对于她来说,由地下采水改自来水就是污点,她不能让公司每年白白贴上几十万,为此不惜付出重大代价。无论交罚款、付补贴这都是小事,都可以找补回来,唯独改成自来水就找补不回来了,污点也就一辈子跟着自己了。
可尽管做了那么多努力,改水之态却势不可挡,而且越逼越近,已经逼到了门前。正是意识到了此时的异常凶险,沈天娇才不惜背水一战,甚至不惜破釜沉舟。当然了,最终她是要破别人的釜,沉别人的舟。可从现在来看,似乎这种希望越来越渺茫,反而自己的战略空间越来越小了。
怎么办?怎么办?摸清情况是关键。于是在过去的时间里,沈天娇摸呀找呀,太辛苦了。更辛苦的是,现在已到了上午十点多,还没摸清楚相关情况。
“笃笃”,
小娟敲门进了屋子。
看到沈天娇神色,小娟就是一惊:“沈董,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生病,只是没来得及仔细收拾。”沈天娇给出回复后,又问,“是不有什么事?镇里又逼紧了?”
“没有。”小娟先是摇摇头,随即面露喜色,“刚才我发现,镇里人今天没来,昨天他们不到七点就都到了。另外,我问副经理,他也没接到电话催,水务所长也没提破院挖沟的事。是不是镇里不再逼了?”
沈天娇没有回复,而是沉吟了一会儿,又摆了摆手:“你先去忙吧,有情况再及时汇报。”
“好的。沈董注意休息。”小娟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狼不吃肉了?可能吗?罗程可是比狼都凶残和阴险的兽呀。
难道是因为那事?
正这时,手机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沈天娇起身到了里屋,接通电话。
手机里立时传来谨慎的声音:“那个家伙应该早就去了域外,但却没有他近几天的行踪,他的姘头也不知道他在哪。毕竟他是在域外学的律师,那边关系也多,躲在那边更方便。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沈天娇未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直接挂掉电话。
莫非那家伙真被逮了,真落到了罗程团伙手里?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带着疑惑与不安,沈天娇重新来到外屋办公室。
“叮呤呤”,手机又响了。
看到这个号码,沈天娇再次进到里屋接通。
手机里传来了谨慎的声音:“沈董,说话方便吗?”
“方便,说。”沈天娇回应简洁。
“今天一早,罗程就去了瘦牛的旅游点,催着瘦牛提升安全健康用水水平,两人谈的很是投机。在罗程离开时,瘦牛更是把其送出了老远。之后罗程又到了小眼朱那,好像说的还是水的事,现在还在呢。听说小眼朱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的抛媚眼、紧黏糊,惹得童宇都吃醋给白眼了。”对方讲说了相关消息。
“行了,我知道了。”
沈天娇挂断电话,自言自语着:跟老娘只字未提,却主动上门给那俩家伙服务,这里边绝对有事呀。
“叮呤呤”,
又一个电话适时来了。
看到这个号码,沈天娇脸上多了庄重,语气也很是谦卑:“厉姐好!”
对方道:“天娇,你昨天给我打过电话后,我就托域内朋友打听了。是有这么件事,前年好像就在操作,今年做摸底很正常。其实这就相当于海选,有志参评‘绿叶度假区’的必须首先入此群。”
“你说评为‘绿叶度假区’有好处吗?”沈天娇又问。
对方语气很肯定:“当然了,好处颇大。虽然我没见过具体的文字材料,但参照其他行业评定认证情况看,税收优惠是跑不了的,其他费用减降肯定也很多。而且只要拿了这个评定,那就是无形广告,既能吸引更多的客人,广告本身也是免费和长期有效的。”
“明白了,谢谢您厉姐!”
“不客气,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
互道“再见”后结束了通话,沈天娇的心境再次复杂起来:是为了利益放弃之前支持,还是继续坚守那份信仰呢?能坚守住吗?有必要坚守吗?
烦呀,难呀。
在屋子里想了很久,又踱了很久,沈天娇离开办公室,到了院里,又到了度假村大门外。
大门外,水务施工队正加紧忙活着,整个工程推进很快。
“周所,辛苦!”沈天娇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就这样,必须按这个来。”和下属又交待了一句,周所才从图纸上移开目光,转过头去,“沈董客气了!”
“这加班加点的,周所都显着沧桑了,可得补充营养注意休息呀。今天有时间吗?我请客。专门让厨师长做几道特色菜,咱俩喝几杯,早就该请你了。”沈天娇继续表达着热情。
“不了,谢谢,没那时间呀。”周所谢绝之后,又道,“你有事吗?我那边……”
沈天娇“哦”了一声,装作无意地问:“周所,院内挖沟就那么急吗?”
周所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声音压低了一些:“只要镇里不催,还可以再缓几天。不过也不能太晚,否则真的影响进度,要再赶上连阴雨就又慢又窝工了。”
“好,知道了。”沈天娇点头之后,又问,“那镇里现在催的紧吗?”
“忽然就不催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先去那边了。”周所说着话,匆匆地奔向路边的汽车。
看着周所的身影,想着罗程的做派,沈天娇皱起了眉头。
无论是周所的表现,还是罗程的一系列操作,都是那样自然,那样顺利成章,可我咋就心里不踏实呢。
带着满腹狐疑,沈天娇转回身,缓缓地向着院里走去。
今天从早上开始,罗程一连跑了四家企业,下午五点多才回到镇里。
整个一天都谈笑风生,兴致颇高,可是一回到办公室,罗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现在是既忧又疑。
疑的是自己的行踪是否被传开,忧的某些人是否积极的解读了行程的意义。如果自己的举动没传到某些人耳中,那今天的作派就没什么意义;假如自己的作派没被认真解读,那也就基本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咕噜噜”,
听到腹中响动,罗程说了句“人是铁饭是钢”,又瞅了眼时间,站起身来。
“叮呤呤”,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罗程径直去了套间,然后才接通电话:“老熊,你说。”
“老罗,你到底做工作了没?现在人家不但没有撤卷的意思,反而又催问了。”手机里是熊心园的声音。
“又催了?什么时候?”
“就是一个小时前,是部门人跟我说的,打电话的还是那个沈天娇。”
“她怎么说的?”
“她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希望在我回去时能及时通话。这不就是在催吗?”
罗程“哦”了一声,心中不禁疑问:沈天娇到底什么意思?死硬到底还是心思活络了呢?
“老罗我可告诉你,真的没什么时间了,最多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且明天我也必须回去了。这次出差其实很牵强,而且署里明天有个会也必须参加,今晚上我就得去坐返程车。抓紧,抓紧,明白吗?时间紧迫呀,真没有拖延的理由了。”熊心园说的很是语重心长。
“明白,我一定抓紧再抓紧。”
“先这样吧,唉……”
随着熊心园一声叹息,这通通话结束了。
“唉……”
罗程放下手机,跟着长叹了一声。
虽然刚才熊心园没讲那么详细,但不用说肯定压力很大,肯定上司、同僚都有催促,很可能已经颇有微词了。
就为了自己的事,老同学却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罗**是于心不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本身老熊的操作就存在违规之嫌呀。
现在要想让老熊省心,最彻底的办法就是沈天娇主动撤卷,否则自己势必麻烦,老熊也会为自己继续操心。
可沈天娇会主动撤吗?目前根本没有任何迹象呀。
自己又如何让她撤呢?该想的辙都想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吗?
难呀,真的难呀。
罗程靠在椅背上,右手轻轻扣击桌面,一时早又忘了腹中补充“钢铁”一事。
没吃饭的岂止是罗程,沈天娇更没胃口,现在即使山珍海味入口也味同嚼蜡呀,除非鱼和熊掌兼得。可这只是一厢情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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