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不动,他身后的男子掏出枪来上前把孙世庆踹开了,直接就是一枪。
孙世庆被巨响吓得一哆嗦,刚庆幸自己没死,就看到两腿间一缕硝烟袅袅升起,再一定睛,刚才那一枪就打在他裤裆前十厘米左右,一个小坑洞烟直冒儿。
——这一枪要是落在自己腿间……
孙世庆又是一个哆嗦,没忍住,身下一热。
“你办事效率太低,还掺杂个人恩怨,这样吧,就让佐佐木先生来协助你,我看你也儿孙满堂了,少个儿子也没什么区别,就让你家老二给佐佐木先生当差吧。”
松本把茶杯放下,站起来就走,孙世庆听他这么一讲,人都瘫在了地上,脑袋里浮上那个阴森森的干瘦老头的面孔和他用毒制出来的死狗与死人,嘴唇都直抖:他的崽啊,落到佐佐木那老头手里,还能是个人吗?
走到门口的松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道:“要是你能力不足,那就只好请佐佐木先生出手,帮你全家都提升一下了。孙君,私を失望させないでください。”
这下子孙世庆是真的吓尿了。
良久,等日本人走了,他家的管家陶顺德才战战兢兢走进来,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尿骚味儿,只见他家老爷跟堆烂泥似的瘫坐在地上,陶管家也是跟着孙世庆见识过日本人的手段的,晓得怕是发生了什么让老爷万分害怕的事,他心里呸骂着日本人,赶紧上前将孙世庆掺了起来。
洗了澡换了衣,孙世庆才渐渐回过魂,突然拉住管家问:“二少爷呢?”
他声音带着惊惧不安,陶管家嗫嚅了一番后终于实话实说:“老爷,二少爷被日本人……被日本人带走了……”
这下子孙世庆又跌坐回床边,他的头和脊骨都佝偻下去,管家退下前眼尖的看到从老爷看不见的垂下的脸孔那儿,有水珠子掉落到衣襟上。
孙世庆在屋子里坐了良久,最后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一对三角眼散发着阴冷又凶狠的光:都是那姓关的,若不是他,自己当年早就得到了那个长生秘宝,若不是他,自己儿子怎么会落到被那个可怕的日本老头手里?
既然姓关的害得自己没了崽,那就也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弄死他之前让他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拿着重礼正在拜访白军统的关大先生猛的打了个喷嚏。
想到早上的事关大先生控制不住怒气,只恨不得快点儿见到白首长,全没把这喷嚏当回事儿。
白军统白启宪是关大先生找的靠山,外人都不晓得,关大先生在国外发了财回来办银行,他一个外来人要在省城落脚哪有那容易,全靠当时他眼光好,听了晏先生意见,说这白首长相貌堂堂,通身气质不凡,将来怕是成就不俗,便拿了礼送给当时还是蒋阀的一个副官的白启宪,再奉上银行的百分之十股份,这关氏银行才顺顺当当的在省城开了起来。
也因为有着军统这样的靠山,关大先生敛财的速度非同凡响,随着银行挣钱,白启宪会做人,一部分孝敬上头,一部分自己收拢军队,很快就从副官调任了军校的副校长,再至校长,有了钱财铺就的履历,又给军统打了两场漂亮的战,自然而然就升任了旅长、师长、军长。
白启宪的仕途一帆风顺,同时他的胃口也被养得越来越大,三番几次问关大先生索要更多的银行股份,弄得关大先生心里生出了怨隙,及至后来自己私下入了古玩行当,这个行当有着唐委员和孙世庆那个孙子二王占据,关大先生给着孝敬,又拿这二人做挡箭牌,使尽浑身解数才让白启宪相信他自个儿真没得什么油水,这才没有狮子大张口,加上关大先生虽然厌恶,但仍要扯着白首长当虎皮,每月每年孝敬不断,倒也哄得白首长默认了这一行为。
关大先生想到这里就心烦加意乱,他是很想换个靠山,然而唐四爷太滑不丢手,唐委员收了他咬牙奉上的一系列美人俑孝敬就没了下文,眼下又发现这样的事,关大先生考虑再三,还是找上了白首长。
白启宪事多,忙完了才回公馆,一下车就听到管家说关大先生来了,他白日里也听说了长盛发生的事,不由得冷冷一笑。
“这姓关的这个时候就晓得来找我了,想靠就靠,不想靠就走人,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不见,有么子事你让他明天到军部说,想要买军火借人,现在人手正紧缺呢,我到时候再想想看。”
管家跟在后头听着这话,知道白军长心里不痛快,应了话目送白军长上车去别院找养着的歌女,自己回了屋告诉关大先生:“刚才军长来了电话,他事务繁忙,今儿怕是很晚才能回来,您的事我和他讲了,军长说让您明日去军部详谈。”
关大先生听了,晓得今天是白跑一趟,面上保持着笑让管家把礼留下了走人。
一坐上车,管家摇头道:“大先生,您看这事……”
“再备一份礼,你悄悄的帮我出面去唐公馆走一趟。另外再从江湖上发个招人的启事,给我寻批心狠手辣的亡命徒强盗来,要多少钱你从帐房里支,别省。”
管事看关大先生闭着眼,晓得他不想再说话,自己把这话咀嚼了一番,也明白老爷的意思是想走三部。
白公馆这里坐了半天结果等到个这样的结果,怕是这姓白的军长要靠不住了,唐家那头送过礼,但一直客客气气没啥态度,老爷怕也是心里没得底。至于这第三步,想来才是老爷真正的目的。借着前两步做幌子,告诉别个白、唐是关家的靠山,这么一来,就是凶狠亡命之徒找了姓孙的报复,他身后的日本人也得掂量一下份量。
管家确实摸到了关大先生的想法,但他并不知晓,大先生还在想着一件事:自己要是报复,那姓孙的就是条疯狗,上回就敢派人绑架梦龙,只怕接下来还会对自己的崽下手。
国内的形势眼看越来越不好,东北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的势力扩张得很迅速,显然狼子野心,南边这边国党与共党又互夺地盘,大战小战、各种起义与镇压不断,自己看来不能再贪,等陕安最后那批货到手了,不如赶紧的分化到上海与广州那头送出国。
有这一大笔的文物,自己下半辈子还愁什么?有钱就不怕等,只要长生的那个秘密在自己手里,总能等到华夏一统和平的时候,到时候再打着投资爱国的名号回来找出秘图的内容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想到这里,关大先生又想到外甥女。
这个外甥女经常提及何师傅,这师傅年轻,本事也扎实厉害,除了修复,做掌眼先生都做得,倒是个人才。自己做事,就需要人才,既然阿璇喜欢,倒是可以让她跟他接触接触。
随着车子的摇晃,关大先生把厉害关系与自己的进退想了一路,回到家他才放松一点下来,脱了外套便坐在沙发上按揉自己紧皱的眉心。
闹心事太多,烦哪。
关梦龙和聂璇见他那样,都担心的围在左右。
“梦龙,这姓孙的红了眼,是么子事都做得出来的,上一次就让人绑架过你,我怕他还会对你下手,最近你在家莫出去得好,要是实在不得已出去,多带些人,我和警察局长也打了招呼,回头让护卫队都带上枪。”
关梦龙应下,他年轻,没得关大先生老成稳重,眼看着父亲一下子憔悴不少,心里恨得咬牙咯吱直叫,划算着夜里趁父亲睡着了,找批人来把孙氏的铺子也打砸抢一回。
他正想着,就听到关大先生问到聂璇。
“阿璇,最近不太平,你也要小心,能不出门就先不出去,要是修复上有么子问题,你就让金桂请何师傅到屋里来指点。”
说着又道:“铺子里要修复的莫有遭到毒手,要不这样,干脆把公馆侧面的院子收拾一下,让几个师傅都到那里做事,这样保险蛮多。”
聂璇先还在想铺子出这么大事自己怕是要被禁足,想到一时半会要见不到何师傅,心里就有些难受,这会听到关大先生这样说,高兴得脸上笑得喜欢,忙娇声应好。
关梦龙看着表妹笑颜如花,就觉得喉咙里哽着一口气:那个乡下泥腿子有么子好的,年纪那么轻,一看经验就少,真材实学哪比得上常师傅他们那些做了十多几十年事的。
然而他晓得他父亲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就是决定执行的,当下只道:“阿璇,你也不小了,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跟个何师傅单独相处不太好,以后让金桂在一边陪着,免得碎嘴的坏了你名声。”
聂璇一听皱脸给关梦龙做了个鬼脸:“表哥乱说什么话,我行得正坐得端呢,才不怕别个讲。”
她回了省城有一阵,这会子说话自然而然带上了地方音,又惹得关梦龙皱紧了眉:“Vous êtes une femme, comment pouvez-vous dire un langage aussi dur?(你是淑女,怎么可以说那样粗鄙的语言?)”
聂璇一听不干了,瞪眼撅嘴道:“Je parle de la langue de ma ville natale, où est-ce que c'est rugueux?(我说的是家乡语言,哪里粗鄙了)? Cousin, vous pouvez aussi être le comté de Xiang.(表哥,你可也是湘郡人)”
关大先生听着头痛,忙做中人喊停:“你两个别吵了。”
“阿璇,你也确实不是小孩了,男女有别,就听你表哥的,以后啊,让金桂在一边跟着,听话。”
关大先生发了话,聂璇不高兴也只好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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