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您这么说,这僵尸是没有理智的,可也讲不通啊,它当时可是追着我们杀砍的,要真莫得理智,就一路追上岸了,可为么子见到我们上了岸后它不跟上来?”
关大先生一针见血的问出这个疑问。
胡三斤摇摇头,也是很疑惑:“僵尸这种东西,我以前下墓,也见识过,但像它这个,太古怪了,行为行动都和我见过的晓得的不一样。”
“我怀疑和它身上的石粉有关。大老板也见识过陕安的陶人,晓得是用泥糊了烧制的,可像这种把石头弄成粉糊制出石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是什么石粉?烧制好后居然表面光滑有光泽,莫得一丝裂缝,就像用天生的石头雕刻而成的一样,这种手法闻所未闻,讲句不好听的,我胡三斤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是头回开了眼。”
关大先生继续请教:“既然有僵尸,那肯定有对付僵尸的法子吧?您看,用那些法子能对付这个僵尸不喽?”
胡三斤看向关大先生:“大老板,您这是还想再回去?”
“想。”
关大先生一点犹豫也莫得,果决的点点头。
“折了这么多伙计在它手里,我哪甘心?再讲了,我们队里还有起异心的人,怕是想瞒着我们自己偷偷进那个墓。”
灯光下,关大先生面上带着一点儿微笑,口气也是淡淡的,像是平常聊天说话的那个和蔼模样,可胡三斤瞧着橘光里的关大先生的侧脸,不知怎的打了个冷颤。
“胡三爷,这墓我确实是有打算再去趟,一个,是我咽不下到了门口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被个石像给弄得灰头土脸打道回府;一个,我倒想看看是么子不得了的东西,竟然让人起了异心。我有这想法,三爷,你有莫得这个胆再跟我走一遭?”
胡三爷听得心头直颤,他一个风水先生,干的营生虽然和盗墓有关系,可从来他只看风水点穴位,动手的事轮不到他。今儿遇上的事他是晓得厉害的,他也惜命,但看关大先生定定的看着自己,胡三爷本来想拒绝,最后却是低下头往自己的老烟枪里塞了烟丝点起了火。
关大先生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才等来胡三爷一句:“去。”
那头屋里,一只眼跟自己族里的几个后生崽也在说这个事,后生伢子们愤恨不平,叫嚣着要返回去给死了的兄弟族人报仇,一只眼不说话,任他们闹啊叫了一阵子,这才一拍桌子,等人安静了,环视屋里一眼道:“做我们这行的,命是别在裤腰上的,命没了,就啥也没得,你们也看到了厉害,还想着回去给屋里的血亲报仇,是好事,可你们几个年轻,血气方刚也容易冲动,这个事我估计大老板会有想法,要是他决定不铲这个地,行,回头我跟十六去,你们老实回屋把这个事和族里说一声,让我婆娘莫要盼我归了;要是大老板要铲这个地,这个地凶相得很,肯定要喊厉害麻子来,你们几个经验还不够,就也老实回屋去。”
一只眼辈份大,也有魄力,他张口拍了板,下边的小年轻们脸上不服气,嘴里还想反抗,然而钟十六在一边帮腔,又拿着辈份压着,只好不情不愿一肚子气的应下了。
他料得不错,关大先生和胡三斤谈完,就让人过来找他了,单独把一只眼喊到自己屋里说了会子话,一只眼痛快的应下,一行人便做出了安排,第二天清早一只眼偷偷摸摸的告别了众人,看着出城,实际脚一拐,拐去市场上溜达着买黑狗,叫鸡。
一只眼起得早,问着路眼看快到市场,就看到前方侧边的路上开出来几辆大车,车上坐满了人,因为担菜出来卖的多,街道上
这些人身穿着黑棉褂子,看着个个精悍煞气,虽然手上莫拿么子东西,但那架势一看就不好惹,一只眼虽然一只眼睛是瞎的,可另外一只厉害着,一眼就看到这堆人里混着昨天见识过的日本老头,更有一个人居然是孙老板孙世庆,他心下一紧,赶紧佝了背学着其他挑菜的小贩子闪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眼见着车走远了,一只眼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街边看着车喷着气消失在路口子,想到刚才孙世庆一闪而过的谄媚脸,日本老头阴鸷又嗜血的眼神,再联想到杂毛讲的那番话,心下不由的对那个烟赌鬼骂了一句:败类!竟然为了大烟不顾尊严出卖祖宗,出卖同族,这种人要是他,早拿刀一刀剁碎了喂狗去!
一只眼也就只是想想,这毕竟不是他的族人,感叹了一番后他便将这事丢到了一边,继续上市场问黑狗叫鸡了。
胡三斤是个老到的人,狗要七年以上的,鸡要最少三年以上的,这就很不好找了,还要求了,狗要全黑的狗,身上莫得杂毛;鸡要脚长黄金鳞,冠如血的。
别的好讲,这年头就让人脑壳疼,但胡三斤讲了,他们要下的墓可有大凶险,这两样都是至阳之物,专克那类阴邪之物的,只要有,贵一点都莫得关系。
湘人冬天爱呷狗肉,黑狗倒是好找,可一听要养了七年以上的,听了的人都摇头,鸡也是,胡三斤在市场蹲足了两个来小时,结果来卖菜的都问到了,都莫问到有。
那头关大先生也派了人回省城办这个事,胡三斤更是舍下了脸跟着车子回了省城,直接奔道上找江湖的人办这个事,只是他嘴里出来的条件又变了一变:黑狗要十年的,公鸡要五年的。
除了这两个活物,胡三斤又揣着关大先生给的钱买了自己常去的店铺里请人。
他要请的这个人叫毛家义,是个江湖隐门中的人物。
毛家义是个瘦瘦的中年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长衫,看着像个文弱的教书先生,眼睛天然弯,加上微微翘起来的嘴角,不用说话,只打个照面都叫人觉得:哟,这人笑容可亲,颇有春风拂面感哪,让人心里生出亲切来。
这毛先生有个古怪的爱好,就是翻花绳,一般人熟了总会拿他随身带个打了结的红绳开下玩笑,可真正晓得的,有眼界力的,就晓得事情并不那样简单。
毛家义翻绳能翻出无数的花来,手指比穿花的蝴蝶还灵巧灵活,速度也极快,能带出残影,别看一个大男人玩这样的游戏有碍观瞻,可真见识他翻花绳了,那谁谁谁的都折服在他那行云流水叫人看了心生神往佩服的手势上。
胡三斤找上门时毛先生正好没得生意,坐在那里翻花绳,胡三斤也不急,静静欣赏了好一阵儿,看到毛家义手势加急又收缓,晓得他这段要玩完了才叫了声好。
“毛五哥,接活不?”
胡三斤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趟子出去踩到个硬地,门栓还莫摸到,就先叫外头看门的石头给砸了脚。我实话跟你讲,风险大,但也可以晓得,里头有好东西,只怕是里头机关也非同小可。”
毛家义给胡三斤倒了茶,闻言感叹一句:“老胡啊,你怕是晓得我蛮久莫开张,莫得钱用了,特意上门给我送钱来的吧?我天天坐在这个店子里坐着,一身骨头都要锈了,正想出去走走找点子活做呢,你来得好,来得巧啊。”
他这意思就是接下了,胡三斤倒想不到这么顺利,反而呆了一下,然后大喜的把揣在怀里的钱袋子拿出来放到毛家义面前。
“我们老板你也晓得,是个大方的,这是他开的价。不瞒你讲,大老板要我找人,我第一个想到你,放眼省城,‘销器’你才是真行家,别个哪配跟你提?所以我就帮着喊了下‘汪汪’。”
毛家义也不客气,拿起不小的钱袋子塞进怀里,过了他的手一摸,里头是好几扎卷起来的纸票子,看来这个关大先生果然财大气粗也愿意疏财买方便。
财大气粗的关大先生也回了省城,他把屋里的事和铺子里的事都安排了,拿着林管事给的人员单子看了一下,发现莫得纰漏,又喊住林管事小声吩咐:“你拿笔钱给大德,要他去刀疤那里买些枪来。”
林管事顿时紧张起来:“老爷,那刀疤是个土匪头子,大德揣了钱去,会不会……”
关大先生挥手:“刀疤会做人,他前一阵子抢了洋人卖给国军的枪,盼着出手得很呢,那么一大批货,他也怕别个抢。我这会子问他买,他肯定乐意。”
听到老爷有成算,林管事也就不再出声,果然大德去了,这批驳壳子枪和手榴弹买得很顺利,用不了一天半,就连黑狗和叫鸡也有了下文,关大先生大喜,加上队伍和装备整齐,他换上了外头行走的装扮,指挥着十八个人把东西分好,各自坐上车了,时间不一的从湘郡各个城门口出了城,直杀向回龙沟而去。
而那头,早早和关大先生一行分开的杂毛回了趟自己老家,喊上了人手后,又搭上江湖熟人的线,买了一堆所谓的开光法器和刀具炸药,一行人同样气势汹汹的往回龙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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