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开门的是个老奶奶,她本来满眼的犀利在看到顾涟漪的时候收了起来,甚至还带着笑意问她是谁,可知道她是卓业医药派来的时候,一下就翻脸了。
“妈。”
就在顾涟漪猝不及防要被病房门打到鼻子的时候,顾涟漪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挡住了那扇即将要关起来的门。
看到来人老奶奶更气了。
“你个畜生,你怎么还有脸来?滚,都滚,别让我看见你们。”
顾涟漪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一下都懵了。
她这下总算知道赵忻月怎么溜的那么快了,合着早知道敲了门会挨骂。
“妈,别让人看笑话,里头是我爸,我来看看也没毛病啊,让我进去,顾小姐,你也进来。”
男人手劲大,老太太到底撑不住,撒手没再管门,扑到病房里头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老爷爷身上就开始哭,她一边哭一边骂,所得都是方言,顾涟漪还不太能听懂南陈本地话,听的稀里糊涂,可她无比庆幸自己听不懂,所以可以装着傻,故作冷漠的站在边上,把合同递给了刚才喊她进来的男人。
“说来也是让你笑话,我爸妈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一天不干仗的,我都琢磨着他们俩这把年纪怕不是也要去离婚,结果我爸一确诊,两人不吵也不打了,整天腻在一快,都分房睡了将近三十年了,临了还能搬回去住一起。”
“可有什么用呢,你看我爸那样,不过才三个月的事情,我妈那头发就这几个月全白光了,我这一琢磨啊,何必呢,人都有走的那天,还好好的时候不珍惜,现在我爸人都醒不过来了,天天抱着他又哄又伺候的,没用了啊。”
顾涟漪不语,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前在各个科室轮转的时候,经常有家属拉着她说这些自认为很体己的贴心话,什么冷暖情仇都见识透了,她从开始的共鸣到后来的麻木不忍,中间何止一次两次的生离死别。
“那我也不许你拿你爸去别人做研究,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他是你爸啊,他还没有断气呢,他要是还能听到,这会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我们两个把你养大,到头来是养的一只畜生啊,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老奶奶骂骂咧咧,痛苦不已,她死死的抱着老爷爷的起伏很小的身躯,生怕有人把老爷爷从她身边夺走似的。
“要不你们再商量一下吧。”
顾涟漪觉得有点压抑,折身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男人以为顾涟漪要反悔,忙不迭喊住她,“不用不用,没什么好商量的。”
“我不同意,除非让我死在前面。”
老奶奶气不过,抓起桌上的保温壶就朝顾涟漪扔了过去,滚烫的开始飞溅出来,男人惊呼,连忙挡在顾涟漪面前,滚烫的开始悉数泼在了他的背上,还有一点飞溅到了顾涟漪的脖子上。
她当时疼的头皮都发麻了,连叫都叫不出来。
身前的男人也是疼的都跳了起来,保温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这么大的动静到底引来了护士。
不少人推门而入,熙熙攘攘挤了一个屋子。
到底是自己儿子,老奶奶还是心疼的,热水泼上去的时候就后悔了,护士一进来就嚷着救他儿子,顾涟漪只好忍着脖子上钻心的疼痛先退了出去。
她看到赵忻月就在外头看热闹,不免一肚子气。
“家属都没商量好你就让我去找他们签字吗?”顾涟漪捏着合同,指尖几乎要掐破那几张薄薄的纸。
赵忻月扫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耸肩,“谁没同意?家属不是一直都说要签字吗?那字呢?签好了吗?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也是厉害。”
顾涟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愤赵忻月睁眼说瞎话。
“回吧,还待在这碍什么眼。”
赵忻月看了眼顾涟漪已经通红一片的脖子,眼底闪过不明所以的笑意,率先转身离开。
顾涟漪的脖子被烫伤没有及时处理,一直忍着疼回到卓业的时候,已然不能碰了。
她照了下镜子,发现真是惨不忍睹,她今天还是穿的半高领的打底衫,一摩擦就疼,疼的有点委屈。
赵忻月没跟着回来,顾涟漪饶一点路把她丢在了路边上,自己回了卓业,她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无声的叹了口气。
龚永超抹着一头汗进来的时候,顾涟漪还没走。
他问顾涟漪今天有没有一个男人来签字?
顾涟漪愣住了,“我今天和赵忻月一起去了夕阳红养老院。”
……
龚永超支吾了下,才说道,“她怎么带你去那儿了啊?我每次去都要受点伤,不是和那家家属说好了来这签字的吗?说先把字签了再说……”
所以赵忻月就是故意带她去夕阳红养老院吃这一顿亏的?
顾涟漪这会是气都懒得叹一口了。
看赵忻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有这种心思,顾涟漪咬着下唇,低头没说话。
龚永超尴尬的指了指她脖子,“那个,要不要上点药?。”
顾涟漪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整个人气场不对劲,常时间在赵忻月的气压下过日子的龚永超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悄了摸的顿了。
临到下班的点下雨了,立春之后雨水越发丰沛,下的有点猝不及防。
但其实顾涟漪是知道要下雨的,她就是天生的不爱带伞,即便知道晚上点会有雨。
回到学府巷的时候,其他人还都没有回来,顾涟漪看到冷菲羽再次晒在外头的鞋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物极必反,这就是命定的。
把那双被淋透的鞋子给她提回去,都能想到冷菲羽那张脸回来会有对臭,果然等冷菲羽回来的时候,顾涟漪在楼上听到她骂了句脏话,跟着楼下的门被她摔巨响,感觉能把这小破楼给震塌了。
何一可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她已经重新投入了一场恋情中,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一谈起恋爱来就看不到人影,顾涟漪都习惯了。
倒是柴茹茹,从去利丰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加班,直接苦成了狗。
比如都将近九点了,她还没有到家,但是却给顾涟漪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她声音有些哽咽和缥缈,不过还好,她还知道自己是打给谁的。
“涟漪,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这地打不到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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