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静。
五区三号监室内,宁随安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刚刚睡着——能够在拘留所住单监室,也是一种高配待遇了,他自忖应该是那点儿所谓的“英雄”名声起到的作用。
心事重重所以好不容易睡着的宁随安,睡眠质量很差,稍稍有点儿响动便被惊醒,他皱眉倦意极重地微睁开眼,感受到黑暗中四周的静谧,便以为是隔壁或者对面有人夜半睡梦中翻身闹出的动静,精神疲惫困倦不堪的他,不禁心生烦躁。
突然,他听到了熟悉的,极轻的、短暂的,吱的一声——战甲启动键按下时,兽核能量和生机契合效应对接,会产生类似于电火花爆出的短暂微小声音。
在拘留所,监室区域内,深夜……
怎么会有人配装战甲?!
完全没必要啊!
宁随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豁然起身以最快速度冲到了监室门口,侧身收腹紧靠在门侧窄窄的墙角,双手腕释出数百条纤细的红丝,贴着墙壁蔓延在门的四边,丝须飘飘……
他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机,就像在野外遭遇悄然靠近的可怕动物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预感。
“什么人?立刻卸甲!”
一声爆喝从外面安静的走廊大门口传来,随即枪声响起——砰!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坚硬的合金门被生生撞开,变形的门框将墙体撕扯得崩裂扭曲出无数道狰狞的可怖缝隙。
配装战甲的高大身影冲进了狭窄黑暗的监室。
环绕在门框边缘的数百条红丝席卷而上,刹那间钻入了战甲士的甲片缝隙中。然而战甲士冲击的速度并未受到阻滞,几步冲到了床前,锋利的战刀挥起,然后停住。
战甲士豁然扭头,看到了被拖拽得踉踉跄跄,不由自主扑过来的宁随安。
挥起的战刀顺势斜劈,砍向宁随安。
避无可避。
此刻,宁随安与战甲士相隔不足两米,已然勉强站稳,双手微抬,神色平静得有些冷酷地看着这名配装黑色四代改“屠刀”的战甲士,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距离脖子不足半尺的刀锋,昏暗的环境中,数百条纤细的红丝在两人之间绷得笔直。
监室外,刺耳的警报声大作。
所有监室的人都被吵醒,或惊恐或兴奋好奇地冲到门口隔着小窗往外看,听。
持枪的科尔根本不敢靠近三号监室,之前在通道走廊的门口警告并开枪后,他就躲在门外一边观察,一边在通讯器中呼喊:“嫌犯配装战甲,重复,嫌犯配装战甲,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宁随安轻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刀锋颤抖着。
战甲士倾尽全力,刀锋却不能再推动一丝——原本能够辅助提升战斗力的战甲,此刻就像是一套枷锁,将他牢牢禁锢。
“怎么回事?”战甲士惊恐地询问。
宁随安又问:“谁让你来杀我的?”
“杀了我……”战甲士声音颤抖地说道。
“好。”
数百条红丝陡然发力,刹那间,身前站立的战甲士甲片纷纷脱落,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战甲与人体产生的生机契合效应非正常停止,甲片被强力撕掉,会给配装战甲者带来如同活生生剥皮般的剧烈疼痛。在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嚎声中,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装,中等身高,体型彪悍的战甲士蹦起来随即摔倒在地,极度痛苦地嘶嚎打滚……
不过短短几秒钟后,嘶嚎的战甲士突然停止打滚,仰面抽搐了几下,四肢猛地蹬直。
在剧痛中死亡。
极度残忍。
宁随安检查了一下如撕裂又如针刺般急剧疼痛的腕部,没有出现伤口,一丝血迹都无——回城后每日不间断对红丝的操纵训练,以及控制导引红丝在体内结网式的编织生长,而且在野外已经有过生剥战甲的战斗经验,此次及时反应提前几秒做出了防御和攻击准备,所以这一战,干脆利落。
只是很可惜……
没能逼迫对方说出些什么来。
顾不得思忖太多,他迅速调整气息,控制着体内除了紧贴神经线、经脉、骨骼细密盘绕生长的红丝之外,其它的红丝也迅速就近贴上大大小小的血管、神经线、骨骼、各器官表面,又或是细密均匀地附着在双臂肌肤的下方——在拘留所中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身为受害者,必然会被拘留所第一时间送往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测,所以他必须尽可能避免被仪器检测出体内生长了诸多诡异红丝。
也许,这么做有点儿自欺欺人,而且刚才他释出红丝残忍杀死这名战甲士,无法避过监室内的监控,也难以解释是如何做到的。
外面通道走廊的大门口。
拘留所值班的几个警察仓促赶到,战战兢兢地拿着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科尔气得直跺脚:“为什么不配装战甲?!”
“没带啊!”
“靠……我数次重复,嫌犯是配装战甲,你们怎么……赶紧回去拿啊!不,你们在这儿盯着,我去……”劳伦·科尔掉头就往警械库跑——普通警察配装战甲,是有严格要求的,根本不可能如平民百姓般,为了显摆可以随身背着战甲包,警察的专属战甲都必须存放在警械库,若非紧急必须时,谁都不能轻易取出。
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等科尔配装战甲赶回时,拘留所外执勤的警察和警局支援的特种警察已经赶到。三名配装战甲的警察,六七台庞大的单兵机甲,左右臂和肩头呼啦啦转动着骇人的重机枪管和火箭炮管,将五区走廊两端堵得严严实实。
拘留所外,也被赶来的大批精锐警力包围,警灯闪烁,警报长鸣……
许多大晚上还在拘留所外抗议声援宁随安的民众,全都从睡梦中惊醒,呆呆地注视着突如其来的严峻状况。
咔,咔,咔……
战甲士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在走廊内清晰、慑人。
唰!
两名战甲着身的警察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瞄向狭窄监室内——虽然枪弹很难对配装战甲的战甲士造成有效伤害,但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中,至少可以凭借高密度射击第一时间阻滞战甲士的动作,然后再实施有效攻击。
至于高烈度的射击是否会对宁随安造成误伤……嗯,那是必然的,不过,嫌犯配装战甲突进去这么久了,受害人还能活着?
昏暗的光线下,满地散落的甲片。
一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地上。
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神色平静地坐在床边,望着破碎的门口出现的随时可能开火的战甲士,但此刻他的平静神色,憨厚相貌,落在警察的眼里,更像是惊吓过度的呆滞。
什么情况?
两名战甲士举着枪瞄着宁随安,挤入监室确认了监室内一生一死的情况和身份,随即通讯汇报。
更多的警察挤了进来,勘察现场,带走宁随安。
所有人心中都充满疑惑,这诡异的现场状况根本无法解释——可以确定嫌犯配装战甲破门而入,明显是要杀宁随安的,但宁随安似乎没有受到丁点儿伤害,嫌犯却死了,而且从现场来看……战甲像是被生生剥离,嫌犯死于剧烈的痛苦中!
聚居城中对战甲配装的管制极为严格,更何况,还是在戒备森严的拘留所中,发生了如此可怕的凶案……
警方当即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
与此同时,宁随安也被第一时间送往医院。
这次,他没理由拒绝全身的扫描检查了,因为……不需要花钱——对于警方和拘留所,检察、稽查部门来说,宁随安的身体健康是首重,如果因此出问题,那么当前社会上原本就已失控的舆论风暴,会更加猛烈,在极短时间内将整个城市,乃至联邦吞噬。
扫描检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无碍,所有官员和专案组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医生却对检查报告单上的诸多数据心生疑惑,并且很称职地提醒了专案组的负责人:宁随安体内器官异于常人,他的经脉属于罕见的显性状态,血管、神经线、经脉,都比常人粗壮许多,骨骼比例异常,而且肌肤,尤其是双臂肌肤下,有明显的大面积结节灶影,胃部上方生有一个5cm*6cm的椭圆形肿瘤状物。初步判断,体内多器官的异常,应该与胸腔部位的肿瘤状物有关联——当然,这可能是他在野外遭受过各种身体伤害,以及被病毒、动物毒素侵伐后的一些后遗症装。
具体情况还得做进一步更详细的检查,并且需要取样检测。
专案组懒得听医生讲述太多,而且也不想再做那么多检查了,毕竟这需要花很多钱的。
组长鲍尔斯直接问医生:“他的身体综合状态如何?”
“看起来一切正常,但……”
“行了,就这样吧。”鲍尔斯打断医生的话,随即把神色平静,唔,在警方看来是一脸茫然的宁随安,带到了汉威警察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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