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它葬了整个村庄,只为葬他一人。
不久后,它飞升成仙。而他,那个小男孩,那只獙獙被它毫不留情地封入泉眼里了。
他就这么一直守着那眼干涸的泉,到永远……
……
白水,两字叠之,是泉也,只不过他如今也不再是泉。
从前它幻想着救他们,那一个村庄。
后来啊,它用了毒,葬了整个村庄,只为杀他一人。
为救它不认识的众生吗?
它不知道它这样做对不对,它只知道它如今已不再是泉了。
……
他登仙之后,虽掌管天下的泉水,却独独少了那一眼泉。
这个故事结束了,白水再次化成人身,从干枯的泉眼里走了出来,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小男孩。
小柴趴在地上,捂住脸,痛哭流涕,“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最后要这么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白水站在他跟前,他们的身高现在已经相差无几了。
他不必再仰望着他,他也不必再俯视着他。
白水一笑,向日葵的眼里溢出哀伤,轻轻说:“你没有错,错只错在你本身。是我错了——”
小柴听罢,沉默良久,哈哈地笑起来。他的笑声不再清脆,有些磨耳,磨得元竹的耳朵生疼。
“我错了?我哪里错了?我从来都没想着要害死谁,也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个、一个家——”
“而你呢?高高在上的白衣神仙,你呢?你为了杀我一人,而毒杀了全村的百姓。你又是哪里对了?”
元竹的情感随着原主情感的喷发而变得炸裂起来,整个灵魂都在忍不住地颤抖。
元竹:[笔趣阁 www.biqugex.me]你别……你别这样说,说小师弟。
(原主:怎么,师父,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师父?
元竹脑袋“轰——”地一声,嗡嗡地发晕。
她曾在下界乱七八糟地收过一个小徒弟,而那个小徒弟……正是逢祁君!
元竹诧问:你是……阿君?逢祁君?
(原主没有说话,他嗓音柔和,连冷笑起来都如春日冰裂,暖日梨花开,摇落一地雪白。)
白水翻袖间,握纸扇于掌中扇柄。纸扇先前破碎的扇面飞快地愈合。
白纸做的扇面迅速褪去,映入眼中的是一把扇骨青翠,流转着七彩光泽的雉尾扇。
“我从未说过我是对的,即使我错了,你也不该祸及他人。她呢?她在哪里?”
泉水汇聚成串,环绕在七彩雉尾的周围,折射着梦幻的光泽。
水聚成剑,剑指何处?伤心处,罪孽处。
“你怎么、你怎么——”小男孩死死地盯着那柄雉尾扇,眼里满是震惊,“它不是应该在外面的木匣子里吗?怎么会在这里?我当时明明只给了你一把……”
白水:“那一把自然是假的。”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我的过往被人改动了一点,原来问题都出在这把雉尾扇上。”
“在我的过往里,我给了你第二次选择。没想到,你还是选择毒杀了我。就像之前一样,毫不留情的、狠狠地……撕碎我的心,然后吞入腹中——”
“那种痛,你懂吗?!”
小男孩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男孩了。他长大了,是一个青年了。
他该有自己的思想了,该有自己的判断了。
只是他的判断太过复杂,太多错误。
“你不懂!你不懂!”
白水脸上的笑意褪去,他忽略掉小男孩的连连质问,狰狞至发狂的语气,道:“我再问你一遍,她呢?她在哪里?!”
“她啊——她是谁啊?”原主嘲讽地问。
依然在雉尾扇周围飘荡的泉水瞬间凝聚成剑,千剑万剑悬空于原主的眼前,仿佛下一秒这些水剑就要砍入他长大的身体里。
“我师姐,元竹。一个少女。”
“你是说那个鹤妖吧?”他上前一步,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她死了,死了——和我阿爹阿娘,和其他村民一样……死在了这里——”
白水脸上怒气冲天,“你说谎!她不会死的!她可是我的小师姐啊——是我师尊收的第一个女弟子……”
“她死了,当你沉迷在我的过往里时她就已经死了。”
白水手中雉尾扇一挥,眉尾怒扬,万剑待发,“最后一遍,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她到底在哪里?!她若是死了,你也别想好活!”
“死了,她死了啊哈哈哈——”原主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白水,一口鲜血猛地喷涌出来。
原主白齿鲜红,血从唇齿间不断地往外流,他捂着心口,不甘地说着:“我明白了。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一个回答皆是虚妄。原来,只是因为我是獙獙,我就该死。”
“可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我——我所到之处皆会大旱?我明明只是将噩梦提前带来了,我又有什么错?!我阿爹阿娘又有什么错?”
“阿泉,阿泉……你说话呀,你在紧张什么——你说话呀!回答我,回答我啊——”
白水握着雉尾扇的右手在隐隐发抖,他不想看了,他仰起头往望向灰暗的天空,“你没有错,错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错在我们相遇了,错在我们相知了,错在你让我痛了。
原主笑啊笑啊,也不知道他笑了多长时间。
只知道,他笑得地上喷出的第一口血都有些微干了。
他再一开口,嗓音喑哑,“阿泉,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师姐她在哪里吗?”
“我告诉你,她在这里。”
原主左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凄美地笑着,像是一朵雨中凋零的梨花,“我就是她,她一直都在……”
“你说什么?!”白水一把扔掉雉尾扇,瞪大眼睛,摇晃着原主又惊又奇地问道。
原主咳了几口血,抹掉嘴角的鲜血,染血的梨花摇落枝头,无人与拾。
“是啊,我就是她。我用了障眼法,以我之灵识,占她的身体,说我之言。不信,你看啊——”
随着原主尾音的飘落,那个小男孩的身体缓缓地变成了一个少女的样子。
包子脸,杏眸盼盼,血色渗衣。
白水在完全看清她的模样后,踉跄着后退,一屁股跌落在地,满目的他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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