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讨论着打听来的消息吃着饭,然后看到了马明的身影。
大热天马明还是军装齐整,王七麟看着都感觉热,但他似乎浑然不觉,顶着烈日在街道上转。
徐大将他招呼进来,递给他一碗冰镇酸梅汤。
马明一口气灌了下去,喝的比谢蛤蟆还猛。
喝完一碗,再来一碗。
连喝三碗,他才舒了口气:“舒坦!多谢三位大人款待!”
王七麟给他要了饼夹羊肉,马明摆手道:“不必不必,小二哥,给我来一碗凉水再来五个饼子。”
“就吃饼夹羊肉吧。”王七麟帮他拿了主意。
马明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抱拳:“多谢王大人,多谢了。”
王七麟笑:“不用谢,咱是自己人。”
马明不明白他笑容里的含义,只当他古道热肠,感动的眼圈发红。
饼夹羊肉送上来,他大口的吞咽起来,笑道:“香啊,这是真香!”
徐大不满的说道:“你那兄弟家里没有招待你吃个饭?”
马明脸色一暗,低声道:“我兄弟的媳妇前两年跟着个贩山货的跑了,留下两个娃跟着老人,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的兄弟,他们自己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说要给我杀鸡,我怎么敢吃?”
王七麟理解。
这年头愿意去边疆当兵的都是家里困难到极点的,想靠军功给自己、给家里搏个改命的机会。
不过边疆实在凶险,多数人去了边疆最终没能改命,反而丢了命。
马明吃着饭跟他们说,他中午出来就是想看看乡里有没有卖牛的:“上午下午天气舒服,做生意的有耐心,不好讲价,中午头的谁都难受,更好讲价。”
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紧了紧胸前的褡裢道:“身上银钱不多了,只够讲价买个小牛。”
王七麟道:“马大哥,你给你这兄弟家里买牛不如买一头骡子,骡子价低,能走山路,你兄弟家里不是老人孩子就是盲人,就算有牛种田也吃力,不如买一头大青骡,让他们干点贩运山货、载人进出的小买卖。”
马明一怔,猛拍自己脑袋:“我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蠢?以前就是太蠢害死了弟兄,现在又蠢的帮不上弟兄家里忙。”
徐大急忙拉住他:“马爷这是什么话?你只是不如我家七爷聪明而已,但比不上我家七爷不丢人,我七爷天纵奇才,没上过学,那学问比我还大。”
“徐爷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谢蛤蟆补充道。
马明惊讶的张大嘴巴。
就这粗胚?
秀才?
现在还有武秀才啦?
吃过饭后四人一起去找牲口,牛比骡子贵,但大青骡也不便宜,不是只有王七麟看到了这商机。
乡里集市上有卖大青骡的,一头要八十个银铢。
马明身上只剩下七十五个银铢,徐大要给他补齐,他抵死不要:“三位大人已经很照顾我了,我不能贪得无厌。没事,大爷,不就差五个银铢吗?我有力气,我在乡里留上几个月,总能赚上五个银铢。”
王七麟想了想道:“跟我来。”
他找了窦氏商号,掏出了窦玉来的手谕给掌柜的看。
得知三人来找窦大春,掌柜的回答跟于一望大同小异。
王七麟故意失望的猛拍桌子,威势十足,然后他又说:“掌柜的,我们现在需要一头骡子,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大青骡?卖给我们一头。”
掌柜的说道:“王大人这话见外了,何须买卖?您既然需要,那我就挑最好的一头送与您便是。”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本官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何况大牲口?再说本官又不是缺钱,何必要违背良心和朝廷法规来受贿呢?就买一头好了,多少钱?”
掌柜的钦佩拱手:“王大人清廉,既然这样,那作价一个金铢好了。”
王七麟抠抠耳朵道:“一个金铢啊?大青骡这么贵?要不这样,我不要品相最好的那头了,你给我弄个价值七十个银铢左右的。”
掌柜的恍然,拉出品相最好的重型大骡子作价六十九个银铢卖给了他们。
这头骡子的品相比他们在市场上看到的要好许多,简直就是一匹马,皮毛油光发亮、双眼炯炯有神,要价一个金铢已经算便宜了。
马明嗫嚅道:“王大人,这是欺凌百姓啊,咱不能干这种事。”
王七麟说道:“你这么想,这些生意人平时才欺凌百姓呢,咱现在是替百姓跟他们讨个利息而已。”
马明摇头,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了张纸打了个欠条,自己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了名字,签字画押。
王七麟看了点头:这很有自己风范。
四人牵着大骡子走出一望乡,他的同僚姚无邪家所在地叫半山梁子,从名字就能判断出来,这地方在个山腰上。
他们赶着骡子走了半个时辰,一处半山腰上出现了几十座茅草屋和石屋。
马明擦了把汗不好意思的说道:“快到了,还累四位大人陪同,我……”
“客气话不用说了,赶紧去找两口水喝。”徐大汗如雨下。
王七麟笑道:“对,不用说了,我们下午没什么事,正好出来转转看看,这青山绿水的,也别有一番风情啊。”
姚无邪家很好找,他们门口挂上了白灯笼。
树枝围起的院子里只有一些捡来的干柴和一个破旧的石磨,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坐在屋檐下吃自己采摘的山枣,还有个老妇人愁眉苦脸的发呆。
看见四人牵着大青骡进门,老妇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还是大一些的男孩摇晃着她肩膀把她给喊了起来。
老妇人擦了把脸赶紧忙活,拿出木碗给他们倒凉水:“马家恩人,你们吃过午饭么?没吃过的话我给你们炖鸡吃。唉,我家老头子去无邪墓上了,要不然该让他领你去乡里吃顿好饭。”
马明道:“我吃的饱饱的了,阿嬷休要忙碌,我这次来是给你家里送一个牲口。”
看着拴起来的大骡子,老妇人惊呆了,她颤颤巍巍的指着骡子道:“给我家送个牲口?”
马明点点头,把王七麟说的话给老妇人说了一遍。
老妇人反复问了足足三遍,全得到确认后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随即就给马明跪下了:“马家恩人、马家恩人,我家无邪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与你麾下听令。马家恩人,老婆子给你磕头,一定得给你磕头……”
马明将她扶起来说道:“这就是我该干的,当初我们弟兄在一口锅里扒饭吃的时候就做出过约定,我只是完成约定罢了,不值得一谢,更受不起你老一跪。”
两个娃娃都很懂事了,他们知道大青骡是自己家的后高兴坏了,赶紧挎着篮子跑出去打草。
四人在树荫下坐下歇凉,没什么事干,王七麟三人又讨论起窦大春的事。
他们说的随意,然后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忽然扶着屋门走了出来问道:“恩人们可是有个朋友失踪在我们一望乡?”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喜,不会这么巧吧,姚无邪的家人竟然跟窦大春能扯上关系?
他赶紧拿出窦大春的画像,青年摇头:“我天生眼瞎,什么都看不见,我肯定没有见过你们这位失踪的朋友,但你们刚才有人说,他最后在信里说去听小曲了?”
“对。”
青年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现在却不能说,等我两个侄子回来才能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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