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对付外强中干之人,一顿耳光下去是很管用的。
面对何瑾这种强势且明显比自己有本事的人,刘辩和何太后对视一眼,虽然眼中都有不忿,可终究没什么底气。
眼见人家何瑾都要走,刘辩只能羞惭地向唐姬言道:“既,既然表兄说话了,那你便留下一起讨论......”
何太后也开始和稀泥,尴尬地笑道:“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好,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
费了半天劲,才终于定下了基调。
也为了能够更圆满解决当下难题,何瑾才再度跪坐下来,道:“姑母,表弟,此番深夜秘密相召,想必是听闻了董卓要废立天子一事,心下惊恐。”
“然后又听闻了我一朝顿悟的传言,便想着听听我的看法。”言罢,何瑾便转向唐婉,道:“不知在下这样说,可否正确?”
刘辩和何太后这时已不敢多嘴,唐婉看了两人一眼后,便开口言道:“表兄果然一朝顿悟,一番话言简意赅,将来龙去脉说得甚为清楚。”
“弟妹谬赞了。”听了唐婉的话,何瑾才觉得顺耳了不少,随后又言道:“若依在下来看,董卓此番废立天子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谋远虑后作出的决定。姑母和表弟若想保得性命,还是主动禅位为好。”
“放肆!......朕乃真龙天子,先帝的嫡长子,皇位本就是属于朕的!他董卓乱臣贼子,朕要......”何瑾话音刚落,刘辩已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但何瑾对他的智商已不抱半分期望了,讥笑道:“这次要诛董卓的九族了?”
刘辩一愣,看着何瑾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目光中的寒凉,立即又怂了,弱弱地问道:“董,董卓的九族,也包含了朕?”
“......”何瑾顿时一脸黑线:这种愚蠢的问题,他当然不会回答,生怕自己的智商被刘辩给拉下去。
唐婉也羞愧无比,但还是小声替刘辩解释道:“陛下,董卓的九族自然不包含陛下。表兄的意思,是我等根本没有能力诛杀董卓......”
刘辩再蠢,被如此一提醒后也反应过来了。
然后......然后他就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能厚着脸皮吐露实情道:“表兄,可是朕不想禅位。”
何瑾闻言,便摇了摇头回道:“表弟,这世上之事,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说着,他又环顾了三人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在唐婉身上,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董卓为何会决意废立天子?他难道就不知道,此乃何等大逆不道之举?”
刘辩与何太后又是对视一眼,两人均一头雾水。
唯有唐婉蹙眉沉思了片刻后,才道:“表兄,董卓此举莫非是为了飞石击水,试探下朝堂诸公的态度?”
听着唐婉的回答,何瑾真是感觉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弟妹说对了一部分,董卓的确不是那种真正的莽夫,而是一个狡猾的胖子。”
“不过,此番他之所以要废立天子,远不是飞石击水那般简单,而是因为此事关乎着他绝对的利益。”
说着,他便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道:“首先,表弟如今年幼未亲政,按照礼制是由姑母摄政。发布诏命的权力就在姑母手中,董卓不好干涉。”
“且先父虽然亡故,然生前仁厚多恩。总归有些人因心念先父而同情何家的,将会成为董卓专权的一大障碍。而废掉表弟,便可轻易的瓦解这股势力。”
这下刘辩和何太后听懂了,面色不由大变。
唐婉更是震惊了一瞬后,道:“表兄所言一针见血。不错,废掉陛下后,非但有利于董卓专权,还使心向何家之人失去了效忠对象......”
“这只是其一。”何瑾又伸出了第二根指头,继续凝重道:“对董卓来说,废掉表弟的第二个好处,便是他乃外来之人,在朝中没有根基。”
“这时候换上一个新皇帝,新皇帝便与朝中大臣没有瓜葛。董卓也极容易操纵为傀儡,而新皇帝也很难图谋他,董卓的权力便更稳固了。”
“朕,朕当个傀儡也行啊......”刘辩这下急了,道:“只要让朕坐在皇位上,朕听他董卓的话还不行?”
“不行。”何瑾便冷硬地摇头,伸出第三个指头道:“汉家故事,要么天子亲政,要么顾命大臣辅政,要么就是外戚专权。”
“就算表弟和姑母愿意放下手中权力,一心当个傀儡。可对于董卓来说,他只是一介边塞武人,要想专断朝政,天下人根本不服,怎么办?”
“那,那他废了皇儿,天下人就服了?”何太后也忍不住了,又一次抓住了何瑾的手,急切问道。
她真没想到董卓那武夫竟这么多心眼,更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如此洞若观火。此时心服口服,同何瑾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天下人服不服不清楚,但董卓想要立陈留王为帝,可不是因为看上了陈留王年少好操纵,而是因为陈留王自小为董太后所养。恰好董卓也姓董,入京后又故意几番言自己与董太后乃同族......”
这里的董太后,可不是刘辩的另一个妈,而是汉灵帝的母亲。
那时的何太后还只是何皇后,因为董太后想立刘协为帝,何皇后就跟董太后的关系十分紧张,水火不容。
后来何家在这场较量中获胜,还弄死了董太后。
听到这里,唐婉悚然而惊,面无血色道:“表兄是说,董卓立了陈留王之后,他自言与董太后同族,也就成了外戚,便有了专权的依据?”
何瑾欣慰又沉痛地点头,道:“并且比起何家来,那位董太后还是个死人,根本不会多事......这简直就跟上天安排好的一样。”
言罢,他才又看向面无人色的三人,悠悠问道:“又如此诸多且无法拒绝的好处,你们说董卓会轻易听信你们的话,打消废立天子的心思吗?”
“那,那我等莫非就要坐以待毙不成?”何太后彻底慌了,扯着何瑾的袖袍道:“瑾儿,你分析如此头头是道,难道就拿不出一个主意?”
“路都已经让你们走绝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何瑾却不为所动,甩开她的手言道:“姑母早先若谨守儿媳的本分,做事不那么绝,不弄死董太后的话,表弟如今最起码跟陈留王一个起跑线。”
“再往后,哪怕能真心听先父一言,不去护着那些阴毒狠辣的宦官。先父重权在握,又仁名广播,哪还有董卓入京一事?”
“不,不!......天无绝人之路,我能从一介民女爬上太后之位,说明上天是照拂我的,我乃命中富贵之人!”被人如此直白道出自己的过错,何太后最终原形毕露,对着何瑾发泄叫道。
刘辩则目光阴鸷狠毒,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何瑾却起身拍了拍屁股,向着祠堂的门走去:“感谢兄长已给过我教训,让我知道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此番我来这里,该说的全都说了,已是仁至义尽......汝等,好自为之。”
这一次,再没人开口挽留他。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何瑾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一句,道:“另外你们母子也别藏着掖着了,我已看出你们眼中的杀机。”
“无非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陈留王也弄死,这样董卓就没新立的对象了,对吧?”这时候,他已一把打开了大门,任由夜晚寒凉的风,猛然吹入这昏暗幽闭的祠堂。
接下来的声音,也如夜风般无情呼啸:“真别费那个劲了,弄死陈留王,还有大把的刘氏子孙。董卓正愁没弄死你们的借口,倘若你们自己作死,他正求之不得......”
祠堂里的何太后和刘辩,闻言蓦然如寒风中的鹌鹑,瑟瑟发抖:“他,他竟然看穿了我们的想法......”
随即,两人同时一伸手,如尔康挽留紫薇一样深情:“瑾儿(表兄)请留步!”
背对着他们的何瑾,这才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过头,装出一脸疑惑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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