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除了那一次之外,就不曾受过伤吗?”苏冰问道。
蓝御医想了一下,“至少,传召过御医的,就只有那么一次,除了出宫那一次,想必也不会让她受伤,在这宫中伺候的人这么多,她老人家怎会无故受伤?”
苏冰想想也是,如果这样说,蓝御医必定会被怀疑的。
“你再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给我听,细节也要说。”苏冰道。
蓝御医道:“是,当日是刚下过一场雨,皇太后下旨让微臣陪同出宫到西山礼佛,马车行至山下,步梯需要步行上去,本来是准备了肩舆的,但是皇太后为表诚心,坚持要自己走,结果这步梯因雨后湿滑,皇太后行走了一段后疲乏脚步不济,一个趔趄就摔倒了,摔倒后,侍卫急忙上前扶起,微臣也上前查看情况,检查后发现皇太后伤了膝盖,有流血,但是不严重,除了摔伤膝头之外,手掌也有轻微的擦伤,但是没有怎么出血,清洗消毒后上药,然后她老人家坚持步行上寺,在寺中留了大约一个时辰,与方丈聊了一会儿佛经,大约喝了三杯茶,然后便离去了。回宫之后,微臣再度为皇太后清洗换药,包扎好之后,翌日再换一次,连续五天,伤口就愈合了。”
“除你之外,有没有碰触过伤口?”苏冰问道。
蓝御医白着一张脸,“不曾!”
苏冰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先不要跟皇上说,我会再调查一下的。”
蓝御医失魂落魄地看着她,“但是,若不说,如何调查?”
苏冰也是头痛,如果不告知君泽天,如何能在皇太后宫中乃至整个宫中展开调查?她没有这个权限。
但是如果调查的结果,无人碰触过伤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蓝御医了。
但是,她相信蓝御医不会对皇太后下手,当初从先帝手中把蓝御医救下来就知道他心肠不坏。
蓝御医忽然下了决心,“还是告知皇上,让皇上调查吧,若不查出下毒之人是谁,只怕皇太后甚至皇上都会有危险。”
这一点苏冰也想到了,但是毫无线索,如何调查?
她摆了一下手,“别着急,等我的报告出来再说。”
连续几天,苏冰都是匆匆入宫再匆匆出来。
皇太后的情况暂时还在控制之内,她每天给皇太后施针,减缓蛊毒的蔓延,但是,这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办法。
千山每天都忍着恶心往罐子里扔老鼠,连续几天,密封的罐子都能溢出臭味来了。
到了第五天,苏冰脸上挂着口罩,手里带着鱼肠手套对她说:“千山,打开罐子吧。”
千山依言打开罐子,一阵臭气熏天,她掩住嘴冲出去,一阵呕吐的声音传来,好一会儿,她才回来抹了一把眼泪,“天啊,这臭味都辣眼睛了。”
而苏冰却似乎浑然不觉得臭,她把罐子里的老鼠都倒出来放在一个盆里,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在慢慢地挑开老鼠的身体。
千山捏住鼻子凑过去看了一眼,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她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啊,这些到底是什么?”
苏冰挑开的老鼠血肉模糊,发出恶臭的腐尸味道,那些腐烂的皮肉里,有一条条透明的虫子在蠕动,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虫子在蠕动,她压根看不到。
虫子全部头发丝般大小,很短,像米粒般长,蠕动的速度很快,但是尽管如此,它们还只是围绕着腐肉在蠕动,来来回回,那些腐肉就仿佛在移动一般。
“天啊,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啊?”千山震骇了,这辈子她也算见过不少恶心或者恐怖的东西,但是还没见过如此恐怖的。
苏冰用一个镊子把虫子都夹起来放在瓷瓶里,十分细心,一条都没有落下。
这么多虫子,她弄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站起来了,伸伸懒腰,对千山道:“那火油出来,烧了。”
“找个坑埋了就算了。”千山恶心地道。
苏冰摇头,“不行,我怕有遗漏的,埋在地下,一旦变种,那就麻烦了,还是一把火烧了干脆。”
千山听得会变种,立马就进去拿火油,苏冰叮嘱她,“千万不可触碰。”
“谁敢碰?就看几眼我都得吃不下饭了。”千山把火油倒在盘子里,连同罐子都一同焚烧起来。
烧完之后,千山把灰烬埋到泥土里,拍拍手,抱起在一旁惊恐地看了许久的炭头,警告说:“不许去刨土,知道吗?”
炭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伸出舌头舔她的手,然后,厌恶地把脑袋侧到一边去。
“还嫌弃我臭是不是?我压根都没碰到那些东西。”千山生气地放下它去洗手。
洗完手进入屋中,只见苏冰架着一盏油灯,用一根细长的针挑起一条虫子,放在油灯前仔细观察。
听得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道:“千山,骑毛主任去市场,买点瘦肉回来。”
“要做饭?”
“不是,我有用的。”苏冰道。
“又要鼓捣这些东西?”千山心头发寒,“那好吧,我这就去。”
“你抓的老鼠还有吗?”
“还剩两只!”千山说。
“一并拿过来,我还得做一个实验。”苏冰说。
“马上立刻!”千山旋风一般出去了,一会儿,提着老鼠笼进来,两只老鼠吱吱吱地在笼子里叫着,趴着。
“放下,去买瘦肉吧。”苏冰道。
千山去了驴棚拉毛主任,“走,带你溜达去。”
千山买了半斤瘦肉回来,却见苏冰正抓住一只老鼠,剖开他的腿部,然后把那些透明的虫子放进
去,然后关回笼子里。
千山把瘦肉放在桌子上,问道:“主人,这是做什么的?”
“看看哪一种方式会让它们繁殖得快一些。”苏冰说。
她再把虫子夹进瘦肉里,然后用一个密封的坛子放好封存。
“明天就可以知道结果了。”苏冰说。
千山不解地问道:“但是您知道它们哪种方式繁殖得快又如何呢?莫非您要养殖这些虫子拿出去卖吗?”
苏冰扑哧一声笑了,“是啊,拿出去卖。”
“谁会要这些恶心又伤人命的虫子啊?”千山不禁诧异地道。
“你知道没人要还问?”苏冰翻白眼。
千山好奇地问道:“皇太后就是被这些虫子咬了吗?这是从她的血里抽出来的?”
苏冰道:“是的,一滴血,通过繁殖,几天下来就有这么多了。”
千山大惊,“天啊,那皇太后满身都是血,岂不是满身都是虫子?”
“什么叫满身都是血?”苏冰哭笑不得地道:“千山,你如今好歹都是司空府的千金小姐,得注意一下自己的文学水平啊。”
“谁管这个?听得懂就好。”千山不在意地说。她本是学武之人,总是拽文有什么意思?
苏冰只得笑笑,解释道:“我之所以让你买猪肉回来,与老鼠进行比对,就是看哪种方式繁殖得快一些。”
“我知道,您刚才说了,但是知道哪种方式繁殖得快这个有什么用吗?”
苏冰道:“当然有用,老鼠被扔到罐子里的时候,是有伤口的,因为你用老鼠夹夹过它,所以带了伤口,血液的蛊虫便从伤口处进去,大量繁殖,五天的时间,老鼠就死了,这说明,老鼠对这种蛊毒是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所以,这一次我先给老鼠喂下会凝血的药,再加上用没有血液运行的猪肉来做试验,通过比对,就可以知道蛊毒……”
千山一副懂了的样子接过苏冰的话,“就可以知道蛊毒是在死人身上蔓延得快还是在活人身上蔓延得快,是吗?”
苏冰笑笑,虽然说得粗糙了一些,但是,也算对的。
“还有,就是这种凝血药,对蛊毒的作用。”苏冰道。
“噢,如果有用的话你想给皇太后用这种凝血药?”千山算是明白了。
苏冰道:“如果有用,我会再找人体试验?”
“咋个意思啊?”千山脸色都青了,要把虫子放进人体?不能想,先吐一会儿先。
“你知道的。”苏冰眼底闪着促狭的笑。
“你打算找谁?”千山跃后几步,警备地看着苏冰。
苏冰举起一根又长又细的针,“当然是你了。”
她一针扎在笼子里的老鼠身上,那老鼠丝毫反应都没有,依旧在笼子里吱吱吱地叫着。
千山吓得心都跳出来了,盯着那根针发出的寒芒,吞吞口水,“宁死不要。”
苏冰耸耸肩,“你不愿意,那只有我上阵了。”
千山纠结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你亲自上阵,那还是我吧。”
苏冰把扎过老鼠的针扔掉,笑着背起药箱出门去了。
“去哪里啊?”千山在身后喊道。
“找诸葛,研究研究!”苏冰摆摆手,“你不要跟着来,在这里盯着老鼠。”
千山郁闷地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盯着笼子里的老鼠。
从诸葛明处离开之后,苏冰又去了找朱方圆。
朱方圆最近可忙了,一个劲地收拾东西,但凡有好奇的玩意,他都买回去。
苏冰去到的时候,他正厅里堆着山般高的物品,青花瓷尤为多。
苏冰咋舌,“你是要做什么啊?”
“带回去啊,”朱方圆得意洋洋地说:“这些都是古董,只要带回去,我家人就发财了。”
“能带那么多东西吗?”苏冰问道。
“怎么不能?肯定能的。”朱方圆把东西堆好一些,问道:“你来做什么?不得给皇太后治病吗?”
苏冰把药箱放在桌子上,“瞧过了,没什么进展,现在头疼着呢。”
“连你都治不好?”朱方圆不禁诧异,“皇太后到底是什么病?”
苏冰皱起眉头,“她的症状和陈雨竹的症状很相似,我怀疑,她是中了蛊毒。”
“蛊毒?”朱方圆大吃一惊,“但是陈雨竹中的毒是可儿自己研制的啊,谁知道秘方?”
“就是头痛这个,如果有人要对皇太后下手,证明是要动皇室的人了。可儿已经死了,她炼毒的秘方应该也不会传授给其他人,但是,偏上症状又那么相似,真叫人头痛。”
朱方圆坐下来,凝重地问道:“老温啊,你跟我说句实话,如果现在让你医治陈雨竹,你有把握吗?”
苏冰想了一下,缓缓地摇头,“说不好啊。”
“说不好”朱方圆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如果你治不好陈雨竹,那也治不好皇太后,是吧?”
苏冰点头,“可以这样说的,至少现在皇太后的病,我还没治疗的方案。”
朱方圆想了一下,问道:“你说,那可儿会不会没死啊?”
苏冰抬起头,“怎么会?她分明死了啊!”
朱方圆看着她,眸子里闪着异样,“但是,你也死了啊,你也死过十回八回了。”
苏冰白了他一眼,“哪里有那么多?”
“是没有那么多,但是如果你一直死下去,你师父还会一直救你,你师父可以做到的事情,其他人就不能做到吗?总不会你师父就是天下第一位神人吧?”
苏冰其实也曾这样想过,但是,总觉得哪里有那么多的死去复生?只是,朱方圆说得有道理,她可以重生,为什么可儿不可以?
这天下的能人,又不止师父一个。
苏冰蹙眉,“如果是这样,可麻烦了。”
“你这个能治病的人,对毒性却不是那么的了解,你以前不是有一本百毒传吗?就是诸葛明给你那本,你要不掀开看看有没有这种毒的资料?”
“毒经我都烂熟于心了,没有这种的,而且,这种蛊毒是可儿研制,怎么会记载在百毒传上呢?”
“说得也是。”
苏冰看向他,“师父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是七星连珠?”
“快了。”朱方圆说。
“那他什么时候抵达京城?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苏冰道。
这些事情,她是真的不懂,唯有请教专业人士。
朱方圆挠挠脑袋,“这我可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苏冰奇怪地问,“我们回京的时候,就说七星连珠很快就来,但是,算上我们途中半个月,再加上回京也有五六天了,那是二十多天了啊,会不会早就过了?”
朱方圆有些慌了,“不会吧?他莫非骗我?”
苏冰连忙安抚,“那倒不会,我认识师父那么久,没见过他骗人的。”
朱方圆霍然站起来,瞪大眼睛道:“怎么没有?他不是跟镇国王爷和皇上说你忘记了大家吗?还说你落胎了。”
“……”
苏冰只得安慰:“那是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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